村正张全领头收养了李氏的大儿子,当场改了名字,叫张李。
“你虽然随了我的姓,也可进祠堂受我后人的香火供奉,但是你也别忘了你娘。”
张全拍着大郎的肩膀。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只是战火导致的颠沛流离,让大郎一直也没吃上过什么饱饭,所以身子骨抽得细细长长,肩膀拍起来都硌手。
“要不是你娘在战乱里护着你们,还当机立断,舍了故土带你们逃难出来,这会儿你们也不知道投胎去了哪家了。”
“实在是有魄力能担当的女子,在现下这个光景,还能拖着四个孩子逃到这里。”
“你以后也不许忘了你娘。”
“以后若是成了家,也别忘了奉养你母亲。”
“我张家只要没有饿死,就也不会短你一口吃的。”
“我作为村正,家里孩子也多,日子总不会多难过的。”
“我张家孩子成亲的时候有什么彩礼什么家当,我也都会给你置办。”
“左右你也快长大了,以后张家若是农忙啊办事儿啊,你记得回来搭把手就是了。”
村正带了头,做了个榜样出来,给村民们收养立了个一二三的规矩出来:
改姓改名,入祠堂,吃喝成亲不许短缺,还认亲娘,还奉养亲娘。
李氏的大儿子,大郎一听张全还让自己以后奉养自己的亲娘,立刻就红了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间,是内心情感的翻涌。
大郎,现在该叫张李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粗糙的地面接触,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当场跪下就给村正磕了好几个响头。
“咚咚咚……”每一个响头都重重的磕在黄色的土地上。
磕的是是他对张全这份无私大爱的感谢,也磕的是自己重获新生的未来。
“村正大人,您的恩情,我张李永生难忘!”
大郎的声音虽带着几分哽咽,却字字清晰,几乎是嗓子里发出的低吼。
他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却这么懂事,完全没有寻常人家里半大小子的那种扭捏和调皮。
周围围观的村民们,有的静默不语,有的眼含热泪。
张全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大郎,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
“好孩子,快起来。咱们张家,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你娘舍命护你周全,你记得她的好,那是应该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村民们也纷纷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张李从地上扶起来。
也有些村民见张全带头收养了孩子,自己也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养一个。
然而,当目光落在李氏带来的四个孩子身上时,这份冲动又多了几分犹豫与考量。
李氏带来的四个孩子,除了大郎已经13岁,在村里算是半个劳动力,能干点田里的活计。
其他三个,最大的二姐儿九岁,三郎七岁,最小的小妹才三岁。
若是收养回去,那和大郎又不一样了。
相当于自己要养一口吃白食儿的小娃。
现在村正当众这么说了,也就是不仅吃喝上不能短缺,连以后成亲说媒,置办物件儿, 都得和自己娃儿一碗水端平。
这话说得响亮,却也让村民们心里泛起了嘀咕。
村里这些年风调雨顺,粮食还算充裕,但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会一直这样太平无事。
一旦遇到年景不好,粮食成了稀罕物,家里多一张嘴,就意味着多一份负担。
更何况,这孩子长大后还得赡养自己的母亲,这长远来看,岂不是等于帮别人养孩子?
村民们心下里各自计较着,一个个都在衡量利弊,想着自家的日子该怎么过。
因此,尽管眼前的景象十分感人,却并没有第二户人家立刻站出来表示愿意收养。
李氏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本只是想让大儿子有个好去处,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帮人家干点活,有口饭吃,不至于跟着自己挨饿。
大郎懂事得早,知道家里口粮不够,明明自己也没吃饱,却总推说自己不饿,把食物让给弟弟妹妹和母亲。
让李氏每每看着瘦骨嶙峋的孩子都觉得内疚揪心。
这才生了送养的念头。
至于那三个更小的孩子,她从没敢奢望过别人能帮忙抚养。
李氏心里有些被揪着,只能不断劝慰自己。
原本就是只打算让大郎被收养就好,三个更小的孩子只能给人家添乱,不能这样痴心妄想的。
自己的孩子就该自己养的。
既然是自己生的,那养儿育女就是父母的责任,不能轻易推给别人。
此刻,李氏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努力平复着内心的反复波动。
希望和失落来回交替。
她告诉自己,是大郎被张全家收养的好消息让她一时高兴过了头,才会生出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应该感激张全家的善举,而不是再去奢求更多。
就在场面有些冷下来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少年音突然响起。
“我能收养吗?”
那是陆家六郎家的独子,时年14岁。
他叫陆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