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义军在河南正活跃时,在山东地方上,莱州府,潍县。
在潍河西岸,有一片占地近两千亩的庞大庄园,门口的牌匾上书“山东肥料公司潍县分厂”。
此时,一支近百辆马车的车队缓缓进入庄园。
一名掌事正在逐辆清点车辆和马匹,反复清点三次确认无误后,掌事皱眉找到车队队长,问道:“这次给青州府客户运送肥料,出车一百辆,马两百匹,现在回来的马只有一百九十七匹,这事作何解释?”
队长面露难色,道:
“在益都县给衡王府送肥料时,那管家说货物太重就借了我们二十辆马车运到王府庄园里,回来的时候就有三辆车少了马。我也问了王府管家,但那人死不承认,说来的时候就这个样子,就这个数量,我也没有证据,对方又是王府的人,我有什么办法呢?”
掌事手持账簿,不悦道:“送一趟肥料一百车利润都不到百两,这一匹最差的驽马都要二十两,一下子就不见了三匹,没了六十两。我上报公司,等公司来定夺好了!”
东厂当初进入山东时,由于人手不足就暗地里招募了一批人,各行各业不论身份,他们没有正式的在册身份,也没有固定的俸禄薪资,但他们风闻奏事。不论大事小情,只要上报给当地百户所,根据事情重要程度,后果影响大小,就可以获得一钱到十万两的报酬,这些人被东厂内部称之为“暗番”。
而此时就在掌事和队长一旁的一名驾车小厮正是一名暗番,俩人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当天便报到了青州府百户所,青州百户所上报给位于济南府的山东千户所,山东千户所上报给魏忠贤。
七月二十六日,东厂的奏本放在朱由校案头。
朱由校看完,冷笑道:“贪污腐败都贪到朕的头上来了,好得很呐!朕的这些叔伯兄弟,鱼肉百姓,贪墨国朝,这是在挖大明的根!”
下首的魏忠贤和田尔耕不敢作声,毕竟这是皇家内部的事情。
朱由校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山东那边动手吧,东厂和锦衣卫共同行动。”
“遵旨!”
七月二十九日,那名暗番被留置在青州百户所。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三万两银子,他马上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大条了,不禁流出了一身冷汗,声音颤抖着问身边的锦衣卫:“请问大人,我……小人这……这次所奏之事,值……值……三万……三万两白银?”
那名锦衣卫道:“你小子发达啦!这次也许是仅次于晋商案的又一大案,你立功啦!”说着还兴奋地拍着暗番的肩头。
暗番哆哆嗦嗦,胃里风起云涌,一阵阵干呕起来。
锦衣卫明白过来,递了杯水给他,安慰道:“你放心吧!你立功了,银子你照收,后面会吸纳你为东厂的正式人员,你的身份资料也会被保密,为皇上卖命的人,皇上也会保你身家性命的!”
当晚,东厂和锦衣卫联合行动,各地同时展开。青州府益都县的衡王府、济南府历城县的德王府、兖州府滋阳县的鲁王府全都被查封。山东各地自知县以下官吏被大量抓捕入狱受审。
有趣的是,山东各地方百姓发现那些因为官吏被逮捕后出现的职位空缺,这边旧官吏刚下大狱,第二天各知府知县早有准备似的就任命新官吏补上,一点儿也不影响正常的行政事务。
八月三日,鲁王朱寿鋐、德郡王朱由枢、衡世子朱由棷被送京面圣。
锦衣卫护卫着车队回京师,在承天门外被韩爌带着人拦了下来。
锦衣卫带队的是都指挥佥事许显纯,见到承天门前乌泱泱一群朝中大臣,领头的还是当朝首辅。他也不敢怠慢,忙来到跟前,见礼道:“下官许显纯见过阁老,不知阁老和诸位大人这事?”
韩爌身边一人出列,问道:“车队可是押送鲁王、德郡王和衡世子入宫面圣?”
许显纯看见问话之人是兵科给事中张凤翔,便道:“张大人言重了,下官是奉皇上旨意护送皇族入宫面圣,何来押送一说?”
礼部主事荆养乔怒色道:“鲁王、德郡王、衡世子皆为皇亲国戚,皇族事宜历来皆由礼部管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锦衣卫插手!”
明朝原本是专门设立了宗人府负责管理皇族事宜的,只是在永乐帝后宗人府大多由勋贵掌管,所管理的事务大多交给礼部来办理,所以宗人府基本上是名存实亡的状态。
百官拦着锦衣卫不让他们进宫,锦衣卫不敢硬闯也不肯把人交给韩爌等人,两方一时间僵持在紫禁城外。
许显纯无奈,只好派人告知田尔耕,田尔耕急忙奏告皇帝。
过了许久,魏忠贤和田尔耕带着大批锦衣卫来到承天门外。
魏忠贤道:“陛下有旨!鲁王朱寿鋐、德郡王朱由枢、衡世子朱由棷暂时安置锦衣卫衙门,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联同北镇抚司明日会审。”
锦衣卫这边自然是乐意。韩爌等文武百官虽然不乐意,但皇帝都明确下旨了,已经给足百官面子,自然也不好再蹬鼻子上脸,只好齐齐称是。
三王府中皇族血亲有四百多人,这些都是皇亲国戚,锦衣卫也不好用刑逼审,便顺势交给三司会审,而其余那些王府中人和各地抓捕的胥吏则全部被带到诏狱中去了。
其实这三司会审形同虚设,反正主审官问的问题这些皇亲国戚死皮赖脸一概否认,拼命推脱罪责撇开关系,主打一个无辜冤枉。三司也不敢对他们用刑。
如此一来,审问毫无线索,案情毫无进展。
北镇抚司参加会审的是当初朱由校从开平卫调回来的张全,他刚刚被任命为北镇抚司千户不到两个月。
影卫已经初步建成,朱由校便把张全调入锦衣卫,为以后彻底掌握这一特务机关做准备。
张全觉得这帮主审迂腐得不行,案件调查磨磨唧唧,在这里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便留下几名手下在这里装装样子,自己一溜烟跑到诏狱里审人去了。
三司的主审官面对一帮子皇亲国戚束手无策,审了两个月,没有任何成效。
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韩爌、刑部尚书薛贞、左都御史高弘图、大理寺卿陈扬美终于也是熬不住了,便齐齐入宫面圣,放弃会审。
于是,案件由锦衣卫全面接手。
天启八年十月十八日,朱由校下旨:革除鲁、德、衡三国,罚没家财家资,名下田产、房产全部收归朝廷,鲁、德、衡世系亲属全部废为庶人。
另外,在三王府的皇亲国戚中有四十七人手染人命、罪大恶极,被秘密押送到宗人府缢死。
山东各地抓捕的官吏、有关案犯八千余人,抄家灭族一千两百余人,其余流放边疆。
此案因遗失三匹马而起,是为“三马案”,世称“天启第三大案”。
“三马案”后,朱由校基本扫清了山东的地方势力,把整个山东牢牢掌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