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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笙冀等待如此之久也不见穆宸和穆景翊出现,倒是看见士兵让出一条路。

穿金戴银的女子,健硕有力的青年,拿着算珠的账房先生等露出惧怕乞求目光,想让他投降留他们一命。

卢笙冀总共有三子二女,满府人都在这里。

若说他没有亲眼看见家人,他尚能从容赴死,可亲人就站在他面前,如何忍心看儿女没性命。

卢笙冀伸手在袖口里摸出兵符,此乃明帝多年前特意为幽州打造的兵符。

卢笙冀行至挖走的老槐树下,双手在散发着潮湿气息的黄土中不断刨着,陈旧而又乌黑的木匣映在他瞳仁,这里面装着官印。

卢笙冀脚步踉跄来到谢驰北面前,身后的利剑令他胆怯,短短一时辰,他像从人间到地狱,又幸运捡回一条命。

卢笙冀跪在谢驰北脚下,双手呈上兵符诸多,那双眼睛中只有臣服:

“晋王殿下,罪臣特献幽州城十三万兵马。”

谢驰北接过威胁盛安城帝王的权利,他轻轻牵起穆锦安那双还流着鲜血的手。

穆锦安的手心被谢驰北轻易拨开,那枚精巧又沉重的兵符落在她厮杀的刀剑下。

穆锦安抬头看着谢驰北郑重肃凝的眼睛,黑压压的军队在他眼中列成方阵,跟随他在春意盎然的土地征战,所向披靡的凝夜紫已从黑云压城中杀出第二条晨曦路。

铁骨铮铮的战神殿下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同盟,在黑暗争斗中生出煜耀仁心的少年值得她追随。

谢驰北将那座诸多权者争斗的城池牢牢放在她手中,天下女子皆可在各处掌权,穆锦安就是第一位女子。

谢驰北面向英勇无敌的弑炎军,血战收服的幽州军,黄沙中弥漫着胜而谨行的喜悦气息,是他从八岁形单影只到十七岁的艰难英雄路。

谢驰北高亢激昂,重若千斤的誓言在北边幽州传开:

“自今日起,曦王穆锦安任幽州节度使,统领十三万幽州军,弑炎军谨听曦王号令,胆有犯上叛王者,立斩不赦。”

穆锦安用那双鲜血手沉重托起兵符,沿赤乌照着正道的方向,引领士兵们前行,她眼中是仁与决:

“我朝民赋繁重,百姓寡田,本王下察民意,律令有七。”

“律一,自今日起,幽州占据精耕良田五十亩以上之户,田赋、户赋增三成,八十亩以上增四成,不足三十亩者,田赋、商赋,户赋减一成,不足十亩者,家中父母年过六旬,儿女不及十五,只二十一岁以上男丁纳户税,期一年。”

“律二,为国牺牲的士兵,田不足十亩者,其家男丁免户赋田赋,期两年。”

“没有本王命令,赋税不贡盛安国库!”

“律三,为国战死的士兵,家中独女可立户,分得永业田十亩,口分田十亩,胆敢欺英雄子女者,诛杀其子!”

“律四,特征弑炎女军,负责巡视寡妇、独女、老弱之家。”

“律五,女子年过三十不嫁者,取消五算和连坐,官吏不得强行配婚。”

“律六,以户为限,每户永业田十亩,口分田二十亩,按规垦荒者,增五亩,从军者多增五亩。”

“律七,明年起,家中有新生子女者,分田五亩,期一年。”

“分田序之,战死士兵、家有壮男从军者、孤寡、贩卖至外族的良民为首,贵据口分田良田过百亩,征为国用,特为幽州百姓均田。”

“永业田可承,口分田乃国有,强权既占领口分田,那本王统管的军队便是为民拿回口分田的强权,胆敢违令者,押至本王面前,砍颅悬城!”

“明日起,都护府开学授业,家中无钱入学堂的士兵和英雄子女皆可来此听学。”

“此七律待善,今且行之。 ”

幽州节度使有财政权和军权。

穆锦安在盛安朝堂请明帝减轻赋税的事情自去年就传至幽州,她今日说出这些条例,虽还未完善,可她有令人信服的历史成绩。

没有一条政策可适应百年时代,当下如此为百姓分田,也算解决田地不均,赋税繁重,权贵占地不纳税的问题。

穆锦安斩杀敌将又仁心救张振光将军的行举,也刻在他们心头,福若真可降临在他们身上,他们不会在意赐福者是男是女。

血红色的长槊就握在女将军手中,那双手托得起百姓希冀,稳得住投降士兵,定得住各方争夺的幽州城。

她身上那件熠熠生辉的铠甲照亮他们进是为国战死,后退有田可种的曲折道路。

有人给他们孩子读书识礼的机会,在意他们疼爱的女儿后路,他们怎会拒绝此等策令?

君王走向百姓,百姓自附之,万千身着黑甲的热血士兵,在烧红了的铁公道下施以军礼,传出响彻九州的爆锐臣服声:

“恭迎曦王殿下,曦王英明,曦王威武!”

春风肆虐吹着那棵断根的老槐树,还未吐出嫩绿枝芽的枯枝不用遗憾,新的槐树苗已栽进肥沃土壤,在幽州百姓的心中茁壮成长。

谢驰北侧目注视屡次从死亡中争出明道的穆锦安,在与帝王博弈时,她始终爱民如子,她是万民景仰的励精图治者,也是撕碎囚笼的猛兽。

谢驰北骄傲的唇角微微扬起,春日万物生,德辉布天下,她的耀眼光芒属于百姓,也属于他。

穆锦安也注意到他眼中欣赏之意,她这泥土芽苗在他细心灌溉中逐渐坚不可摧,现在是她护着百姓禾苗之机。

穆锦安示意士兵去忙碌,从小到大,总是差点死了很多次,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死亡的味道,终究还是有些恐惧。

也许是因为将死的时候活了下来,才更怕死,总是侥幸想多活些日子,在还没有实现的理想道路上不停奔跑!

穆锦安远望被押走的卢笙冀家人,淡然扫视一眼卢笙冀:

“卢笙冀,自今日起,你便和卢琏在搬空的都护府授学,以帘隔身,掩尔容貌,另两位七岁孙儿也听课。”

卢笙冀三子,分别为卢琏,卢献,卢治,卢链七岁子嗣名唤卢滕绥,卢滕郡。

卢笙冀对自己的儿女孙子们都是一视同仁,有孙儿在此,他也不能授错课,看着穆锦安现在是不会放他家人离开。

卢笙冀脑海还在回想穆锦安擒他时的风姿,眼下就听她文治之策,乱世时,她可利剑斩敌,安宁时,她是百姓的公正律法。

卢笙冀不服的背脊终究是舒展成敬服,低低地沉了下去,岁月并未催促他老去,流失的是那颗自高又失败的心:

“罪臣遵命。”

穆锦安派弑炎军将卢氏几人分别关押,严加看管。

一位面容乌黑的士兵来到门前行礼:

“拜见曦王殿下,谢殿下救属下妻儿之命。”

穆锦安微微抬手:“景宏,是你打开城门,弑炎军才能里应外合,景归安由弑炎军照料,你可去看他。”

景宏已有一年多未见到景归安,若非穆锦安出现在渠和,或许范铮打开城门,他就是无意纵仇人杀进幽州的罪人。

紫玉来信时说过穆锦安给她黄金,在她滑胎时,背着她却被萧襄嗣打伤。

穆锦安深夜在枯井中救她一命,涉险在京兆府大门前面见明帝,只为未出世的孩子求个公道。

无惧残酷战场的七尺男儿此刻红了眼睛,景宏还是恭敬行了军礼:

“谢殿下,属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我们百姓需要您这样英明神武的王爷。”

穆锦安接受鼓励她前行的肯定之语:“能得景宏者,乃本王之幸。”

众人离去,谢驰北交代云庭:“选拔幽州精兵充入弑炎军,那些勇士打散重编。”

云庭:“是,王爷。”

——

城内幽州军营,弑炎军受重伤的几十士兵皆聚集在此,少女长满茧的小手掀起血淋透了的粗布裤脚,那支摇晃的箭矢嵌在血红皮肉里。

琪琪格不断为士兵们敷止疼药粉,利索剪断箭矢再拔出,鲜血溅在她脸上,她眼睛都未眨一下,继续处理伤口缝制包扎。

羡余看眼前十几岁却胆量过人的少女,忍着疼痛时生出敬意:

“小姑娘,你缝伤口比军医还厉害,上次我比这疼。”

琪琪格自豪仰起头:“我师承薛太医,就是那位上医医国,悬壶济世,天下第一医者薛善平。”

“曦王殿下武甲安邦,文治兴国,我是殿下婢女,能为受伤的士兵裹伤,也算我济世救民之举。”

琪琪格跟随薛太医和南宫御学习医术,现在认识百来种药材,逐渐学会把脉,至少能把出喜脉,简单病症可开药方。

薛太医只有三个儿子,长幼依次为薛逸,薛褚,薛祥,薛逸和薛褚都在南边郡县任职,薛祥投入弑炎军,现在也算立下军功。

薛祥正站在父亲身旁看他为士兵治伤。

薛太医当着士兵们的面称赞起来:

“薛祥,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定小心,也要锐不可当,为父得此良将之子,乃三生福气。”

薛祥铁一般的面孔绽出温柔百合笑容:

“谢父亲挂怀,儿子定不负所望。”

这两场以寡胜多的战乱,薛祥长驱直入时也在害怕丧命沙场,现在父亲突然来到军营,又可如从前温馨相处,他心中自是激动。

薛祥五岁以前都是随父亲读书识药,后来在校场见到魏王与郭毅比武,那股习武报国的热血就此而生。

薛祥先拜魏王为师,魏王薨逝后,他去虎彧跟随大伯薛海平几年,打过几次仗,但薛海平担心他战死,总是护着他。

后来,薛祥便跟随谢驰北征战,与谢驰北是多年友谊。

薛太医指导着琪琪格处理重伤,看起来瘦弱的小姑娘却生出强劲医者仁心,他心疼琪琪格身世:

“琪琪格,有味药材叫卷柏,干旱蛰伏,遇水重生,乃不屈之魂,不灭之命,你那日不是说想取小字吗?不如许字卷柏?”

琪琪格明白薛太医给她起了一个旺盛生命的中原名字,立马磕头:

“谢师父许字。”

薛太医看着她凹下去的眼睛已圆溜溜,脸若银盘,笑道:

“既然你跪称我为师,我收你做义女,待你成亲时便从镇国公府出门,我给你备份嫁妆。”

琪琪格懵懵地抬起头,有种初次看到上月节烟火的惊呆感,她虽不懂中原人官职,可镇国公这几字听着就很正义忠威。

且薛太医是她无比崇拜的救命大夫,如此她便是有半点身份的义女。

琪琪格郑重磕三响头,孝顺模样看着薛太医:

“酿酒可养活自己,但医术可救诸多患者,卷柏定随义父勤勉学医。”

“菽水承欢,贫士养亲之乐,卷柏定孝顺义父,以谢义父收养之恩。”

薛太医伸手扶她起来,中年时还可得半大女儿自是开心:

“好,那卷柏便跟着为父学医,随我出诊。”

琪琪格瞄一眼站着的薛祥,见他面容肃然,她这是抢了什么地位吗,立马恭谨:

“卷柏见过义兄。”

薛祥二十岁头一次有妹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低头:

“哦,看来我还得立军功,义妹嫁进侯府也有人撑腰。”

薛祥和出身普通的士兵们相处多年,深知百姓困苦,他并不在意对方身份和地位。

琪琪格在渠和大战后率先带领子民打死耶律昌族人,给弑炎军送来止血药材、棉被和战马等。

现在还为弑炎军治伤,如此功德无上的女子,他心中是钦佩。

琪琪格看着都裹好伤的士兵,开心瞄一眼薛祥:

“兄长,我去给您拿马奶酒。”

薛祥笑着点头:“嗯,顾纹轩给我尝过一口你酿的酒,口感醇厚,很好喝。”

琪琪格跑出营帐的脚步都是轻盈,晋王死士果真都是守口如瓶的好男儿,令她生出自卑心思的寒雪记忆在异国他乡随春风消融。

一道无比威猛的身影冲到琪琪格身后,一只手搂紧她腰腹,一手捂住她嘴巴,将她拽到隐蔽营帐后。

琪琪格拳头用力捶打在这人手臂:“救命啊。”

薛祥在帐中等待许久都未见到琪琪格,如今方接手幽州军,军中混乱,薛祥担心琪琪格遇到危险,让弑炎军寻找许久,不见其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