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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细细一回忆,当年子启叛乱时,陛下不也将他留在宫中,下了几局棋吗?

也正是那几局陛下刻意落败的棋局,涨了他的平叛信心。

鲁雄面色一肃,陛下定然又藏了些什么玄机在这棋盘之中了。

他随手落子于棋盘,虽然早知道纣王这一手急行军是为了将这支奴隶出身的军队对他的感激消耗一空,但鲁雄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一路急行军,苛刻将士,将士们心生不满,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子受愣了一愣,微微一笑,过了,就对了。

不过度一点,苛刻一点,怎么挣昏庸值呢?

子受落子:“该你了!”

“臣实是不解,心中苦闷,还请陛下解惑啊!”鲁雄又随手下了一子,问道:“陛下以急行军突破士卒极限,又教他们战场的残酷,好不容易到了这潼关,将士们具是欢喜不已,只需让他们驻扎在关中,好好休息、招待一番,给与厚待,如此一来,必然能稳固军心,士气更上一层,一收一放,亦能收拢人心,可....”

什么跟什么?

子受皱起眉头,我让你陪我下下棋打发时间,你给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他眼睛一转,道:“你啊,功利心太重了。”

“啊?”鲁雄神情一滞,扪心自问,论资历年纪,他是三朝老将,论官职地位,他高居兵部尚书,可即便如此,也没有过于追名逐利,便是月旦评给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差评,也不是特别在意,又怎么会功利心太重呢?

于是鲁雄低头道:“还请陛下解臣之惑!”

“功利心。”子受一边落子,一边张口忽悠道:“不过朕这所谓的功利之心,不是说老将军你求名索利,而是说你目的性太强。”

“所行之事,皆带有目的,万般之事,皆是为了算计,朕问你,难道所有事,都必须要用作收敛人心的手段吗?”

“非是手段,臣身为一军之帅,难道不应该善待士兵吗?”鲁雄深吸了一口气,越发不解,他的内心就和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毫无章法极为散乱。

鲁雄又有些不忿,一字一顿道:“陛下强令将士们急行军,日夜兼程赶到潼关,让将士们突破极限,以便迎接不日发生的大战,今夜虽是让将士们守夜引来不满,可现如今中军大帐却依旧亮灯,表明陛下与将士们共同守夜,不都是手段,不都是为了收敛人心?”

“啊?”

子受懵了,你这老头子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真的是闲得慌去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取过旁边的酒爵轻抿一口,压压惊。

还善待士兵,下一步是不是要给士兵吸脓?

子受随即以一个真诚的眼神望着鲁雄,道:“必是老将军误会了。”

感受着两道真挚的目光,鲁雄心中也有些动摇了,难不成误解了陛下的意思?

鲁雄皱眉,棋子握在手心,迟迟未有落下。

片刻之后,他悟了。

他错了,陛下终究还是那个陛下,看的比他更为长远,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大局观。

善待士兵确实没错,利之所在,民归之,名之所彰,士死之。

身为一军主帅,可以恩威并施,可以赏罚分明,可以关心、体恤士兵,可以爱兵如子....

如此之多的手段可以一并使用,用以收敛军心,让士兵们心甘情愿追随卖命。

可对于这些奴隶出身的士兵,并不能一味去关心、去卖好,他们和之前的正规军有许多不同。

就和之前急行军让他们抛却对纣王的感恩,开始为国而战,是同一个道理。

根据每个人经历不同,有时,对同一件事情的理解,会出现一些差异。

就好比一个人走在小巷子里,若有人叫住了他,他肯定会停步看看是谁。

可师延因为发布了月旦评,走在小巷子里,被人套了麻袋一通老拳打进了医学院,那么当他伤愈后再次走过这个小巷子时,突然有一个人从黑暗处走过来,叫住了他,他肯定不会停留,并且跑的比谁都快。

这就是不同。

那么奴隶出身的士兵,和普通士兵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呢?

这些人即使转业成了士兵,多年来深入骨髓的自卑,也不会轻易改变,只是隐藏在了表象之下。

鲁雄很清楚,在纣王之前下令急行军的时候,就有不少士兵怀着“这样被役使,和奴隶没区别”的念头,他们从没忘记自己身为奴隶的那段经历。

他们自卑,他们警惕性高,这些都是属于出身低微的人的特质,并不说有什么恩德,得到了什么过好的待遇,就能改变的。

由于具备着这些特质,如果对他们太好,他们反而会觉得是在被算计,被利用,必然会提高警惕,怎么会在战场上拼命呢?

说句实在话,纣王给奴隶翻身的机会,从贵族手中将他们解放出来,给与他们正式身份,让他们成为平民百姓或是参军,就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要是再做的多了,给了更多的利益,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心中害怕。

“原来如此!”鲁雄面露精光,他确实是第一次带奴隶,对以奴隶组成的军队有太多不了解,果然还是要看陛下啊!

他直直望着子受,道:“若非陛下提点,臣险些误了大事!”

说到此此处,鲁雄不禁有些羞愧,毕竟他才是这支西征兵马的主帅。

鲁雄连忙道:“陛下的意思是,以诚待人,人必以诚相待,以手段收买军心,反倒扰乱军心,让将士们忧心不已,唯有用真心,方可让将士效力,收拢军心的手段反而落了下成。”

子受现在就很想让钱保研究研究开颅手术,鲁雄是个上好的实验体,看看这老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几句话能想出这么不搭干系的东西。

“陛下?”

“啊?”子受回过神来,以诚待人怎么行?他连忙道:“以诚待人,也不可!”

“哦……是!”

鲁雄有些迷了,耍小手段收拢军心也不行,以诚待人也不行,那该怎么做?

“下棋,下棋。”

这次子受学乖了,不多说,就下棋,下棋也只是很常规的下法,互有胜负,不存在什么刻意输,毕竟有时候太过刻意,总容易适得其反,反正他也只是想打发时间而已。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

“陛下,余化龙求见!”

“传。”

“嗯?”

余化龙看着桌案上的棋局与似乎彻夜未睡的二人,疑惑道:“莫非...陛下与老将军和守夜的将士一样,一夜未合眼?”

“不过是因为朕没什么困意,拉着老将军下了一夜棋罢了,莫要多想。”

子受微笑,看嘛,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你此来何事?”

“噢,是这样...”余化龙挠了挠头,道:“大军突然到来,臣准备不周,才使得大军不得不驻扎在关外,今早关内已是备好了饭食,聊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