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但路卡还是没有回来。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凯罗尔每次问起路卡的情况,乌纳斯总是遮遮掩掩,曼菲士干脆就直接给她摆臭脸。
“乌纳斯,带我去监狱看看。”凯罗尔再也无法等待了。
乌纳斯愣了一下说:“你刚生产完,去监狱那种充满戾气的地方 ,对身体不好。”
“不行,总觉得出事了。”凯罗尔起身,回头唤了声:“蒂缇,给我拿斗篷。”
眼见她风风火火就要走,乌纳斯脸色都变了,连忙追上去:“不行啊,凯罗尔!你去那种地方不合适!”
“喂!”
凯罗尔已经走远。
……
乌纳斯追上前,挡在路中间:“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你让开!”乌纳斯的态度让凯罗尔更加确定出事了,推开他绕了过去。
扑通,乌纳斯跪了下来拉住凯罗尔的脚:“凯罗尔!别去了……我怕你受不了……”
虽然早已预感到什么,但乌纳斯的话还是唰一下让凯罗尔的背脊都凉了:“是不是出事了?”
乌纳斯的眉头拧成结,低头不敢看凯罗尔。
“出什么事了?之前他不是好好的吗?”凯罗尔急得大吼,她记得上次去探望的时候,路卡和奈斯只是被单独关押着,由于她的打点,两人并没吃什么苦头。
“路卡怎么了?你快说啊!”
乌纳斯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说:“路卡……路卡已经移交军部处置了。”
“什么?!”
“路卡……路卡可能是间谍,我们都被骗了。”
乌纳斯话音刚落,凯罗尔已经朝军事监狱的方向飞奔而去。
……
……
凯罗尔用宽大的斗篷罩住自己,不顾乌纳斯的阻拦来到了监狱前。
她几句话就把乌纳斯堵得死死的。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路卡这些年与你出生入死,你有没有把他当兄弟?!”
“那你还拦着我去救他?!”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曼菲士的监视对象?!”
“既然这样,你就别来我宫里当差了,我会甄选忠于我的人。”
凯罗尔从没这样对乌纳斯说过话,乌纳斯伤心了半天,再也没有心力去拦她。可又实在不放心她,只好跟在她身后。
……
凯罗尔放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耀眼的金发。在埃及皇宫,金发就是神女的象征。
侍卫们看见齐齐跪下:“参见尼罗河王妃!”
蒂缇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说:“王妃有要事需要审问路卡,请长官带路。”
侍卫长表情一滞,为难道:“殿下,这……恕臣不能从命”
“怎么?连我都不能见吗?”凯罗尔故作威严。
“曼菲士王有旨,路卡乃重罪之身,任何人不得见。”
“我偏要进去,谁敢拦我!”凯罗尔不管不顾,撞开侍卫冲了进去,众人鉴于她王妃的身份,又有乌纳斯在身边护着,并不敢多做阻拦。
凯罗尔进去后,侍卫长立刻小声命令身边的人:“快去通知曼菲士王。”
……
肮脏的监狱里,光线昏暗,斑驳的墙面布满血污,空气中凝固着石材潮湿的霉味和血的腥臭味。地上一滩滩不知是血还是污水的液体,踩在脚下粘滋滋的。阴暗的走廊中,时不时传出鞭打人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立。
她边走边往过道两边的监狱里张望,努力寻找着那个身影。
走道两边的犯人纷纷爬起来,叫唤着,向她伸出满是伤痕和血渍的手。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美人!进来坐坐呀!”
“……”
如果不是为了寻找路卡,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种鬼地方。凯罗尔拉紧斗篷,一边躲闪着伸向她的手,一边往前寻找,直到最深处的一间监狱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见过嘴硬的,没见过这么硬的!什么大刑都用过一遍了,仍是什么都没招!”
“灌了这么多招供水,一般人早就招了,可这小子宁愿咬烂舌头,也没透露半点。”
“不是训练有素的间谍是什么?一般人哪能承受得住招供水的逼供,就凭这点就可以确定他是间谍了,还审什么?”
凯罗尔听到狱卒的谈话,心都凉了半截。当她看见刑架上吊着的人时,大脑是空白的。
人被巨大的铁链拴着,□□的身体全是触目惊心的鞭痕,皮肉全都被打烂了,四肢无力地耷拉着,他脚下的地板上,是一片飞溅状的暗红色血渍。低垂的头发挡住了那人的脸,头发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出了,被血污粘成一缕一缕红黑色的棱,血顺着发梢不断滴到地上。
浓浓的血腥味和血肉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凯罗尔恶心得差点吐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空了。
这人也许不是路卡,她想。
直到狱卒再次拿起带回勾的鞭子死命抽打那人,血伴着肉屑飞溅到墙上地上,那人发出阵阵低吼声,凯罗尔才不得不从这痛苦的哀嚎声中承认那人就是路卡!
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住手!”她凄厉地大喊一声,想冲上前去,却发现脚一阵阵发软,根本迈不出脚步。
“尼……尼罗河王妃?!”狱卒惊异之余,匆忙下跪行礼。
她印象中的路卡一直是个清朗沉静的少年,话不多却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守护在身边,以最忠诚的姿态给她如空气一般的依赖感,他和乌纳斯就像她的左膀右臂,在身边的时候没有太多感觉,但一旦失去很多事情都会不习惯。
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手腕上深深的口子……以后这双手还能拿剑保护她吗?
“快放他下来!谁准你们对他用刑的?!”凯罗尔愤怒地大吼,生平第一次发那么大火,恨不得马上斩了眼前的行凶者。
狱卒惶恐地匍伏在地上:“王妃请息怒,下官是奉命行事,曼菲士王有令一定要让路卡说出比泰多的情报网,下官这才……”
“比泰多?!”凯罗尔心里一惊,“你们说路卡是比泰多的间谍?!”
“回殿下,是的。”
凯罗尔摇摇头,仍是不愿相信:“你们凭什么这么污蔑路卡?!这是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臣冤枉啊,臣也是奉命行事,王有充分的证据怀疑路卡是间谍。”。
监狱凯罗尔还不清楚吗?多年在皇室里打拼,也曾下放在监牢里,没见过也听说过。这监狱里,只要人一进来不管有罪没罪都先打掉你半条命再说。撑不住的就认罪了,没认罪的基本都被打死了,人一死罪名就全归在他头上,这案子就算结了。囚犯的尸体直接被扔到荒漠里喂秃鹫。曼菲士之所以被人称作是残暴,和这也不无关系。埃及王通过这样的高压政治统治着上下埃及,而凯罗尔无疑是这样恐怖统治下的一缕清泉,用她悲天悯人的爱心和平易近人的温柔平衡着这样的高压统治。人民于是更加拥护尼禄普王朝的统治。
而此刻的凯罗尔看见眼前的情形,再也不能保持善良与温柔,她怒不可遏,随手从身边的火盆里抽出了烧得通红的烙铁,逼近狱卒的脸:“什么证据?若是说服不了我,他受的刑你们全都得受一遍!”
狱卒吓得一哆嗦连忙说:“是鸽子,在路卡的府邸发现了军用信鸽。路卡未经批准,偷偷饲养了军用信鸽!”
“这也能叫做证据吗?!”凯罗尔双眼刺红,将烙铁又逼近了一些。
狱卒躲开逼近的烙铁,吓得快哭出来:“不,不,还有!王得知后,命我们不要打草惊蛇,趁路卡被关押之际暗中观察他,路卡果然在关押期间偷偷用信鸽给比泰多传情报。”
“撒谎!是你们故意陷害路卡!”凯罗尔根本无法相信,手里的烙铁正要往狱卒脸上印上去,
一旁的乌纳斯连忙来,不着痕迹地轻轻按下凯罗尔手中烧红的烙铁:“冷静,凯罗尔。”又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子扔给狱卒:“通融一下,路卡作为王妃的贴身侍卫,由王妃亲自审问会比较好。若出事我一力承担。”
惊魂未定的狱卒掂量了一下乌纳斯扔过来的份量十足的金子,又看了看凯罗尔手中的烙铁,哪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只想快点离开这发怒的王妃:“既然……既然乌纳斯队长这么说了,那么属下先行告退。现在是交班时间,下一班狱卒会在一刻钟后前来交接。请王妃与大人尽快,不要让属下难做。”
乌纳斯点点头,狱卒行完军礼,战战兢兢离开了。
凯罗尔立刻拿起挂在墙上的钥匙,把路卡从刑架上放了下来。当她把全身血污、尚留一丝生气的路卡抱在怀里时,心都快碎了。
怀着的人全身瘫软,四肢像断了一般扭曲到一个常人不能达到的角度,拨开盖住脸的头发,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凯罗尔吓得一哆嗦,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路卡,路卡……”她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呼唤着。
路卡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因为高高肿起而根本睁不开,他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只发出如鬼挠墙般的沙沙声。
凯罗尔哭得更厉害了,耳朵凑近路卡的嘴唇,抽泣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路卡细微而沙哑的声音传进凯罗尔的耳朵里,却字字清楚:“尼罗河女儿……不要……管我……曼……菲士……要……杀……小皇子……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