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春日,可西北向来苦寒,仍旧北风凛凛。
昨夜纷纷扬扬的雪下了一夜,今日外面早已一片雪白。
陆玲珑倚在窗前的软榻上,炉子上的炭火烧得旺,屋内的空气有些沉闷。
她来到窗前,将那虚掩的窗户打开,外面的冷风骤然灌入,她的神色清明了几分。
“姑娘,外面冷,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可别又得了风寒!大夫说了,可得仔细着身子。”
刚刚走过屏风的剑竹看见玲珑打开了窗户,连忙拿起一件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陆玲珑后知后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丫鬟,依旧无法从自己重生回到一年前的现实中反应过来。
“剑竹,如今当真是宣武三年吗?”
剑竹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姑娘莫不是伤得太重,脑子也傻了?自从醒来之后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都不知道回答多少遍了,可大夫说了,这位姑娘胸口那一箭差点伤及心脉,意识有些模糊实属正常,她只得耐心回答。
“是,您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九王府,虽然不知道您的家人如今在哪里?但我们王爷说了,姑娘受伤的时候穿着军中的盔甲,王爷已经派人前往厉城了,想来很快便有姑娘家中之人的消息了。”
剑竹边说着话,边将窗户利落地关上了。
她扶着玲珑回到软榻边坐上,又将药碗递到玲珑面前。
陆玲珑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心里犯苦,迟迟不肯接过。
这些日子喝了太多的苦药,她如今吃什么都是苦的。
剑竹劝慰的话还未出口,屋外传来敲门声。
剑竹忙起身开门,随即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陆玲珑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轮椅,男子虽坐在轮椅之上,却并未有半分不堪。
一身云纹青竹的淡白色衣衫,眉目清朗,容颜俊雅,并未像世人传的那般羸弱不堪。
陆玲珑扶着软榻起身,微微行了一礼:“参见王爷!”
李煜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清澈平和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那碗药上,李煜将放在腿上的一包东西放在桌上。
“听说你嘴里犯苦,吃不下东西,今日出门给你带了些蜜饯。”
看着他纤长的手指将纸包打开,蜜饯上的糖渍泛着诱人的光泽,陆玲珑的口水不自觉分泌出来。
她喜爱甜食,手不由自主伸向那包蜜饯,捻起一粒放入口中,甜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陆玲珑冰冷的神色有了些许放松,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她有些皱眉地努力咽下口中的苦药,迅速捻起一粒蜜饯放入口中。
再次抬头时,便见到李煜笑着看她,陆玲珑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姑娘在这府中已经将养了一段时间,如今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不知姑娘家在何处?我也好通知姑娘的家人!”
耳边传来李煜的清润的声音,陆玲珑怔愣了片刻,依旧没有说话。
眼前之人等了半晌,没有等到自己的答案,只得轻轻叹息一声。
随后屋内再次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直到屋内再没了动静,陆玲珑这才抬起头,眼神微冷。
她并非不想告诉李煜自己的身份,只是她至今仍不明白。
西北战乱,时常会有流寇作乱,她在西北待了许多年,这次她出门追击流寇,但没有想到那些流寇竟然设了陷阱,她一时不察,遭了暗算。
前世的她醒来的时候也是被人救了,但她醒来的时候并未见到救命恩人的身影。
救她之人只是将她放在了破庙里,后来还是自己的兄长陆承仁找到她的。
为何重生一世,救她的人反而成了李煜?
她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她知道自己当时穿着盔甲,想来李煜对她的身份也有所怀疑,可她也知道皇帝一向忌惮李煜,如今冒险救她,到底是出于好心还是别有所图?
这边的陆玲珑怀疑李煜,那边的剑书却在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
“王爷,您明明知道她是陆于怀的女儿,为何不直接将她送去军中,还要留在府上养病?西院那位可是时刻盯着咱们这边呢。那陆玲珑的伤势本就没有大碍,却在这里装疯卖傻,分明就是存了其他心思。”
李煜不急不缓说道:“那你倒是说说,她存了什么心思?”
剑书不假思索说道:“陆家如今军功在身,前些日子咱们不是也收到线报,宫中那位有意将陆家母女召回京城,说不定这陆家早已与皇城那几位皇子有所勾结。此次回京定然会被人拉拢,联姻便是最好的方法。”
“她一直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想来是故意待在府中想要探您的底细,您将她留在府中太危险了,更何况她还有武功,防不胜防。”
李煜若有所指说道:“你不是自诩这府中守备森严,怎么,这么一个小女子倒是让你不自信了?”
剑书眉想到自家主子如此反问自己,面露尴尬:“属下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她留在府中终究是个祸患,这些日子西院那位派人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属下如今看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李煜目光微沉:“她若是再问,便让她来找本王!”
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娇柔地声音:“王爷!妾身终于见到您了!”
李煜眼眸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轮椅转过来的瞬间,再次抬眸,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天寒地冻地,怎么不在房中取暖?若有事,派人通传一声即可!”
林映雪脸上笑容得体,有些幽怨地说道:“妾身倒是想在房中偷懒,可王爷一直不来妾身房中,妾身只得自己来找王爷了。”
说着,从下人手中接过薄毯,亲自盖在李煜腿上,怜惜说道:“王爷的腿最是畏寒,这天寒地冻地怎么还在外面冻着,可别再引发旧疾。”
李煜微微低笑一声:“在屋中闷得慌,便想着出来透透气!这腿左右已经没有知觉,冷热于它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