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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铛铛!”

火光四溅。

坐落于杨柳镇西南角的一家铁匠铺里,不断传来清脆有力的打铁声。

一个赤膊汉子正站在火炉前,抡起硕大的锤子,反复捶打着被烧得通红的铁块儿。

“韦先生,忙着呢?”

一位矮小的老者笑呵呵地走进铺子,对铁匠打了声招呼。

铁匠继续挥舞着铁锤,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我就是一介粗人,当不得先生二字。”

又一锤子落下,铁块儿已然成型,铁匠这才停了下来,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从烟雾缭绕的火炉旁走了出来。

他看向一脸慈和的沈德寿:“沈老这是找我有事?不妨直说。”

沈德寿也不再绕弯子,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王二狗死了。”

铁匠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他提起脚边一个装满酒水的木桶,仰头灌了一大口。

被火光映红的脸上,露出了十分痛快的神情。

似乎,王二狗的死,远没有他的酒瘾来得重要。

见铁匠满不在乎的模样,沈德寿也不动怒,语气更加恭敬了几分。

“韦先生,我想请你出手,杀了幕后真凶。”

韦琛有些好笑地看向沈德寿:“你可知请我出手的价码是多少?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表侄,有必要吗?”

沈德寿陷入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眸盯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炉火。

他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隐瞒了多年的秘密。

“不怕韦先生笑话,王二狗其实是我的亲生子嗣。”

“哦?”韦琛面露揶揄,提起了一些兴趣。

沈德寿继续道来:“三十年前,我表弟被妖魔所害。下葬前的那一晚,我本意是过去安慰我那可怜的弟媳,结果一时没忍住,在我表弟的灵堂上........

一个多月后,弟媳妇告诉我说她怀有身孕了。

这件事有悖人伦,我不敢声张,就让她谎称是我表弟生前留下的遗腹子。

这些年来,我对她们母子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很多事情上都比较纵容......”

说着说着,沈德寿竟是老泪纵横起来:“可是二狗他就算再不是人,也罪不至死啊!”

他两腿一弯,跪倒在韦琛面前恳求道:“韦先生,他的仇,我必须要报!不管凶手是谁,不管代价几何!”

韦琛摇头失笑,语带讥讽道:“沈老,你还真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善之人啊。”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问见过了人间百态,却还是头一回听说在表弟的灵堂之上把弟媳给办了的荒唐事。

果真是连县衙老爷都不重视的偏远小镇,民风实在“淳朴”!

念在沈德寿把这么大的秘密都毫无保留告诉了他,韦琛也不好再拒绝。

“凶手现在何处?”

沈德寿缓缓起身:“我也不知,钱掌柜检查完尸体,猜测可能有化形期之上的妖魔出手......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来求助于韦先生。”

韦琛的神色终于严肃了起来,口中呢喃道:“化形期之上么?”

他目光如炬地看向沈德寿:“你一生都扎根在杨柳镇,应当对周边妖魔的情况了如指掌吧?”

“了如指掌谈不上,不过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韦琛继续问:“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沈德寿深思熟虑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相传镇南栖凤岭的那位,早已跻身化形期巅峰,如今多年过去,极有可能已经突破........”

韦琛摩挲着手中的一柄钢刃,心中开始权衡起来。

栖凤岭住着一只山鸡,自号凤尊。

虽说有些自命不凡,可实力却不容小觑。

如果它真的突破到了化形之上的境界,以他目前的实力,应付起来难免有些棘手。

若是全盛时期,别说是一只山鸡,就算是来一窝,他也能徒手把它们的毛全给扒干净。

想到这里,韦琛的眼中涌现出一抹浓烈的恨意。

要不是那个女人,自己又何须逃到这个鬼地方来避祸养伤?

他攥紧了拳头,上身壮硕无比、宛如石块一般坚硬的肌肉,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微微颤动着。

沈德寿见此情景,也不敢再贸然开口,唯唯诺诺地原地等候着。

终于,韦琛做出了决定。

“一万银币,我去把那只山鸡宰了。”

“一......一万银币?”

沈德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料到请韦琛出手的代价会很高昂,可张口就是一万银币,是不是也太看得起他这个一镇之长了?

“我养伤正处在关键阶段,需要大量用到名贵丹药。区区一万银币都拿不出来的话,只能说明你还不够诚意。如果是这样,那么沈老,请回吧。”

韦琛声音冷淡,做了个伸手送客的动作。

沈德寿眼眶发红,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应了下来。

“韦先生,我现在手头拿不出这么多银币,你宽限些时日,我定能凑够数目,分文不差交到你手上。”

韦琛扬起了嘴角:“如此,甚好。”

........

镇外。

陆仞和杨彬一前一后,用担架抬着王二狗的干尸行走在村道上。

一路走来,两人都有些沉默。

陆仞在思考昨夜出现在镇上的妖魔身份。

而杨彬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那道背影。

“陆仞。”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先前对沈老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一直以来,妖魔在人心中的标签都是冷血、无情、残忍、嗜杀.......

而陆仞却声称白玉仙姑对他动了真情,甚至渡送修为给他续命,还要外出去寻找一门双修功法........

这一切,听上去实在匪夷所思。

可从陆仞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来看,他的确不像是一个濒死之人。

尤其是今日一早两人碰面之时,陆仞下意识对他出手的那一拳,更是让他心惊胆颤了许久。

“怎么,你不信?”陆仞语气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

“只是什么?”

杨彬犹豫片刻,继续说道:“只是我觉得那白玉仙姑心机深沉,担心你受了她的蒙骗,被她利用。”

妖魔不害人反而救人,除了另有所图,杨彬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事实上,白玉当真是被陆仞的深情告白,加上他在床榻上的生猛表现所折服了。

如果陆仞没有面板的话,或许他真的会为了活命,整日出入那个温暖的兔子洞穴,和白玉一起开始没羞没臊的双修生活。

可是,他有了以掠取妖魔寿元为目标的面板,便注定了他此生都将与妖魔势不两立。

都是为了活着,为了变强。

不同的境遇下,有不同的选择罢了。

陆仞没有理会杨彬的担忧,目光看向不远处一方满是杂草的池塘。

“把他扔那儿去吧。”

“可是,廖捕头的意思是让我们把王二狗埋了。”

“他做了那么多的恶,如今也算死有余辜,你还想让他入土为安?”

杨彬怔了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呵,这话从谁口中说出来都合理,可偏偏从你这个杨柳镇最大的毒瘤口中说出,实在是太讽刺了.......

杨彬不再多言:“听你的便是。”

两人合力将尸体抛入池塘。

因为是干尸,重量太轻,没办法沉底,就这样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陆仞,这样会不会把人吓到啊?”

“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谁会来?”陆仞甩了甩手说道:“走了,回去喝酒,你请客。”

杨彬撇撇嘴跟了上来:“我每月就那么点俸禄,全被你给霍霍了。”

“没办法,谁叫我穷呢。”

“你还哭上穷了?”杨彬顿时就气笑了:“你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还少了吗?”

陆仞理直气壮道:“我可没干那些混账事儿。”

他说的也是实话,那些孽都是前身作下的,和自己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杨彬自然听不懂他的一语双关,只当他是在胡搅蛮缠,冷笑着不予回应。

刚踏上归途,道路旁的田地里传来呼喊声。

陆仞循声看去,百米开外有个头顶草帽的农户在朝他们挥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过去看看?”

难得的默契让两人会心一笑。

到了地里,陆仞看着那年过五旬,浑身因为常年劳作被晒得黝黑的农户,微微皱眉。

“你不是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