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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多亏你们这些英勇无畏的小战士,把余地主家藏东西的地方都摸了个彻底,我们的战斗才取得最终胜利,小英雄,快去做饭吧,不饿吗?”

在老家这几天,两姐妹压根吃不饱,哪里有不饿的,应声就熟门熟路的往厨房去了。

红梅看两个妹妹没有被迫害的阴影,放下心来。

“大哥二哥,我们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小红旗,赶紧去写作业!”

余红兰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听着大姐红梅的安排。

“钱拿回来,悬在咱们家头上的警报也算是解除了,家里还有些票,明天开始,我们一家子兄弟姐妹好好把日子过起来。”

大姐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

大哥余红军迟疑片刻才出声。

“咱家的对照组也没了!”

二哥余红兵赞同。

“咱妈早年就说过,外公家那边经不起查,留着余张氏就是给咱家当对照,舍出去一点东西,显得咱妈被恶婆婆磋磨,日子不大好过,平时再表现是软弱愁苦些,咱家就不显眼了。”

红梅对母亲的智慧深信不疑,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妈走的时候也说过,她和爸爸都没了,我们烈士遗孤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保护伞,可以不用忍了。”

余红兰听着,心里忍不住惊叹。

到底是谁在年代文里无数次描述这个年代人单纯热情的?

什么时代都不缺聪明智慧的人好么!

从只言片语中可以分析出来,这家的女主人应该是中医世家出身,后来学了西医,战时在军医院,去世之前在市医院。

感受身上的被褥,手里摸着的床单质感,回家的时候仿佛还是独门独院,余红兰有感觉,这个家应该过得还不错。

小屁孩余红旗,凑在余红兰的床头红色木箱子上写作业,一边写一边非常有节奏的吸鼻涕,这声音听在余红兰的耳朵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无数次设想自己有个成年人的身体,从被窝里跳出来,按着余红旗的脑袋,把他鼻涕擤干净,还他一个无声的呼吸!

可惜想想自己五短身材,晕乎乎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的腿和屁股,算了,有心无力!

外面传来的气息驳杂,有烟火气,饭菜香气,还有姐姐们的招呼声……

余红兰躺在冷冰冰的被窝里,似乎是因为生火做饭的缘故,身下的炕慢慢热乎起来,余红兰一边打着寒战,一边尽可能舒展开身体,贪婪的汲取炕上的热量,想要驱散身上的寒冷。

厨房传来爆炒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红旗吸鼻涕的声音也没有了,万籁俱寂似的,极静之下,自身又生出嗡嗡的声音。

余红兰艰难的翻身,棉花被又厚又重,她这个豆芽菜的小身板压根不听使唤。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循着梦境,她又回到现代社会。

见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余红兰先是欢喜,随后又陷入迷茫。

她像是个局外人,穿梭在时空的洪流,脚步匆匆,无论是她厌烦的,还是怀念的,都无法让她停下不受控制的脚步。

她看到了自己幼年长大的巷子,清早的阳光,洒扫过后的尘土,出门买菜倒夜壶的居民,骑着自行车‘咔哒咔哒’上班的中年人。

她还看到了她一直意难平的母亲。

跟父亲结婚时候,穿着一身红色西装,胸前挂着新娘胸花,欢天喜地顶着鞭炮声,坐在父亲全新的自行车后座,闪着光亮驶入这条巷子。

那在余红兰记忆里就半旧不新,链条处一直响的二八大杠,没想到也曾经闪着金属的光泽,象征着母亲新婚的喜悦一般。

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条巷子里有了孩子的哭声,小女孩牙牙学语声,母亲的劳作,父亲的训斥……

后来时代变迁,父亲很少回来,每次回来都争吵不断,伴随着母亲的哭声。

再后来,父亲家都不回了,只捎信回来,要离婚,那时候的余红兰很紧张,很害怕,每天都在观察母亲的表情。

母亲一开始是哭,从无声到哀嚎,紧接着就是发脾气,摔东西,还跑去奶奶家砸东西,有时候被舅舅带走,有时候外公外婆会过来安抚。

再后来,外婆家也疲惫了,爷奶不耐烦的驱赶……

时间不仅能稀释爱恨,也能冲淡不甘心,母亲不哭了,却喊人来看房子,把他们住的房子给卖了。

之后母亲又消失了好几天,余红兰也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每天背着书包,艰难的在家里翻找东西填肚子,又坚持准时上学放学。

有时候天太黑,她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就跑到巷子口的卫生所。

小诊所总是开到很晚,附近工厂不少人有职业病,又不能改变职业,只能下班后吃过饭,来到诊所治疗。

小小的房子里,到处都是病人,坐在板凳上,膝盖扎的像刺猬,有的是扎背,有的扎手扎脚,还有的扎脑袋。

诊所负责扎针的大爷是个胡子拉碴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话不多,总是喜欢叼着个从未见他点燃的烟斗,拖着一条瘸腿,一声不吭像是随手胡乱缝衣服一样给人下针,看都不看,比巷子里凑在一起边说话边织毛衣的姨姨们还随意。

余红兰总是看到入神,蹲在墙角打盹,困到实在忍不住,才会跟着治疗结束,准备回家的人群,溜回自己家。

左邻右舍好多人看见她,都在讨论她这套房子被卖了,新的房主很快就要住进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处理呢!

邻居们根本没想过要避开她这个当事人,在她面前讨论处理她的方法,仿佛新时代垃圾分类时候的疑惑,她到底算是什么垃圾,应该塞到哪个垃圾桶才合适!

她很怕,每天带着恐惧入睡之前,都在幻想,明天打开门,妈妈就回来了,厨房有早饭的香气,院子里有爸爸刷牙时干呕的声音……

后来妈妈的确回来了,是被人架在平板车上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