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爷,敬尧此来,只为做陆爷门下走狗。”
这厮一开口,陆恒还没反应呢,正尝着粥味儿的陆定先为之侧目。
听听这话,门下走狗!
好一张脸皮似门板。
陆恒则浑然不以为意:“你不是青帮的人么?做我门下走狗?你能做什么?”
与陆定做过交流,陆恒知道陆定已经跟徐宝山透露过一点消息。那么冯敬尧此来,目的便一目了然。
昨晚上的事,把不少人吓得够呛。徐宝山尤甚。
因为如果没有昨晚上那档子事耽搁,陆恒便必定先找徐宝山谈天说地。
而没有昨晚的这档子事,徐宝山不知道陆恒的厉害,必定不把陆恒放在眼里。他徐宝山多大的人物?江淮一带的霸主!
而不把陆恒放在眼里,稍一起了冲突,哦豁,完蛋。
冯敬尧无非为此而来。
他听陆恒问他,忙答道:“陆爷是大人物,大人物不操小刀。些许小事正好交给敬尧。”
他道:“譬如林姑娘开成衣铺子的事,敬尧做个跑腿;譬如教堂育婴堂里救出来的婴儿,敬尧帮着找奶妈、找地儿安置。”
陆恒一听,笑了笑,戟指着冯敬尧,对陆定道:“这厮倒是个机敏的。”
陆定笑道:“他是上海的地头蛇,这些事交给他,保管比我办的还利索。”
陆恒微微点头,道:“也罢。”
冯敬尧心下立时一喜。
陆恒便道:“要做我门下走狗,我给你机会。如你所言二事,自然要办,还得给我办妥当。此外,另有二事,你也要给我速速办来。”
冯敬尧精神大振。不怕有事干,就怕没事干。有事干,才有用;没事干,说明没用。没用的人,还有什么用?
“您吩咐。”
陆恒道:“这其一,劫夺婴儿的,多不是育婴堂自己的手脚,我要你尽力将拐骗、劫夺婴儿孩童的团伙给我找出来。”
陆恒眼中寒光一闪:“找到一个给我杀一个。”
陆恒昨夜已有了解——直接对婴儿下手,抢夺婴儿的,并非教堂或育婴堂派出的人;而是有另外的专业团伙。
他们到处劫夺婴儿,一部分贩卖给育婴堂。
这样的团伙,古已有之。
其实,所谓的‘丐帮’,便是这种团伙主流。他们以蒙骗、拐卖、抢夺婴儿,或卖给育婴堂,或卖给其他有需要的比如没有后代的,或者干脆自己养着,让到街头巷尾去乞讨。
其中之恶,无法言说。
陆恒怎会放过?
既然青帮的人要做门下走狗,那好,他们的用处来了。
冯敬尧一听,心下立时有数。面前这位,是个嫉恶如仇的。否则昨夜也不会搞出那么大动静。
既是因婴儿而起,眼下这个要求,便是理所当然。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陆爷您放心!只要敬尧够得着的地方,十日之内,必将拐子一扫而空!”
“好。”陆恒拊掌道:“记住你的话。”
接着道:“此外,柳家你想必知道。我要求不高,你派人去,给我把柳家满门斩绝。我要柳家一个不剩,你做不做得到?”
还是关于婴儿的事。
柳家之恶,恶入骨髓。先有柳昕,丹阳教案;后有柳文伟,上海育婴堂。这一家人的狠毒之处,便如那畜生,也不如他百倍千倍。
这样的货色,有什么资格生存在这世上?
若非昨夜最后出了点岔子,陆恒早已赶去镇江,把柳昕的根末、枝梢掰扯干净。
冯敬尧既然要出一份力,要做走狗,好,这事正好交给他。
冯敬尧听了,心下一转,立时道:“陆爷放心,两件事,敬尧一件不会落下。您啊,等着好消息。”
柳家是地方豪强,又并非上海之人;若寻常时候,青帮也不好对付柳家。可此时,柳家人人喊打,青帮若去将柳家拔了,非但不会惹来非议,反倒人人叫好。
这样的好事,怎能不做?
陆恒点点头:“那你便早些给我好消息。”
顿了顿,陆恒道:“半月之内,我不会离开上海。有消息只管传陆公馆来。若我不在上海,便传至苏州陆宅。那是我买的一处园子。你若不知,到苏州寻赵老虎,他是苏州坐地虎,问他便知。”
赵老爷便是赵老虎。
陆恒虽然不大看的上帮派,都是些臭水沟子、垃圾桶。但有的时候这些人却挺好用。比如这回,帮林黑儿安置那些姐妹;安置那些婴儿。陆恒再厉害,也只一双手两条腿;而青帮人多势众,民间的威慑力强,做起这些事来顺风顺水,正好合用。
打发走了冯敬尧,陆恒对陆定道:“昨晚上一通大闹,倒是起到些出人意表的效果。”
陆定笑道:“一石数鸟。”
道:“贤弟可把徐宝山吓得够呛;昨夜我一开口,他便战战兢兢。”
陆恒失笑摇头:“徐宝山号称江淮霸主,可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洋人我不放在眼里,他自然不算什么。不过这人挺有眼色。”
陆定道:“他是怕贤弟找他麻烦呢。”
叹息道:“真真是难以置信——贤弟这般人物,便如陆地神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原只道贤弟武功高强,可高强到这份上,已不属凡人之列。能与贤弟相识,我陆定是高攀啊。”
陆恒哈哈大笑:“贤兄这话可说的不大对头。你我相交,无关其他;只你看我顺眼,我看你顺眼。什么凡俗不凡俗,都是扯淡。”
说起这个,陆定分外好奇。
他说:“贤弟这样的本事,使我屡屡想起话本小书里的人物来;如此,神州大地,当有这么一群非同凡响之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神奇故事。”
便话音一转,道:“而今天下动荡,外夷入侵,可怎未曾见这般人物,如贤弟一样出世,挽世救民?”
陆恒听了,隐隐听出怨气来。
便笑着摇头:“贤兄此言差矣。其中自有内情,且听我道来。一则如我这般身手的,说来这世上,找不出几个。”
这算是谦虚之言。像陆恒这样的,除了他自己,一个也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