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也该找个对象,否则以后到老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青柳温顺的笑了笑,低头继续削着手中的苹果,刀尖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顿了顿。
“这么大的人了,也该谈婚论嫁了。”
雪亮的刀尖继续向前,苹果饱含汁水的细嫩果肉,被轻而易举的划开,肉皮分离,垂下一长串红条。
旁边的各路亲戚还在絮絮叨叨,黏糊糊的苹果汁液,让青柳感觉手心有点发痒。
该。
舌尖与上颚相碰,震动的气流带出这个字的发音,每句话带上这个字,都仿佛天然形成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这种理所当然,贯穿了青柳的一生。
青柳不是个很冒尖的刺头,相反,她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女孩。梳着高马尾,在高中时因为学习带上近视的眼镜,刚发育的时候,喜欢夹着肩膀走路,旁边起哄的男生闹闹腾腾。
整个青春期都不敢扎很惹眼的发型,悄悄的把唇釉藏在袖子里,隐秘的在嘴唇上轻轻晕开。
她顺着长辈们一句一句的该。
该好好学习、该用功读书、该考个好大学、该找个稳定的工作。
青柳在工工整整的框架中长大,成功的在22岁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实习教师。
又在25岁的年纪,成功和一名由媒婆介绍的男人走进了民政局。
钢印落下,青柳看着新鲜出炉的红本本,非常符合场景的满脸笑容。
没见面时,介绍人把男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仿佛眨一眨眼睛,都是文曲星下凡的预兆。
见面后,青柳看着面前这位跟他一样写在平均值里面的男人,接过男方带的奶茶,语气欣喜地表示着好感。
28岁时,青柳终于在各方亲戚嘴中最好的年纪怀了孕。
女性长辈们轮番来探望,她靠在预产房里,觉得下身坠坠的肿痛。而这种肿痛,已经悄无声息的在她身体里蔓延了九个多月。
生产的时候,青柳盯着手术台顶反光的金属灯罩,冷汗一滴接一滴的流下。
为什么他们跟她说那些该的时候,怎么没有说过有这么痛呢?
青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在那个充满着血腥气的房间待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听到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一声啼哭。
她痛的昏了过去,再次虚弱的睁开眼睛时,她丈夫将怀中满脸通红还皱巴巴的小孩,递到她面前,让她看看。
“我已经取好名字了,以后咱儿子啊,就叫李木颜!”
男人的语气喜气洋洋,通知一般告诉了青柳这个消息,青柳没有很在意。
她努力的伸出手。那个皱巴巴的婴儿还在哭闹不止,但仿佛心有所感般,也伸出了手,皮肤透明能看到红色血肉的小手,轻轻碰了碰青柳。
后面青柳每次在书上看见孩子这个词,脑中都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温热潮湿的触感。
如此柔软,如此稚嫩。
她的丈夫是一个在别人嘴里一看就很老实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大富大贵,只是普通的上班、下班。
所以当青柳第一次发现,丈夫换下来衬衫上暧昧的红印时,甚至都没有多想。
丈夫第一次喝的酒气冲天的回家,也是青柳眼中的小事。
可是婚姻就是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最后层层叠叠,散落成一地鸡毛。
青柳终于发现丈夫出去嫖娼的时候,愤怒不已。
她这辈子都很温顺,努力做着童话故事里温柔善良的女孩,期待遇到属于自己的爱情。
最后遇到平凡的丈夫,青柳也没有多大的怨言,毕竟生活嘛,离不开的就是凑合。
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被扫落一地,青柳披头散发的站在客厅中间,她丈夫愤恨的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个疯子。
“你是不是疯了!到底还要不要过了?我不就是犯了点小错吗?你至于吗?”
“至于吗?”
青柳心有愤怒的问。
“你有老婆!有孩子!这么大个男人,在外面管不好自己,现在回到家了,还问我至于吗?你自己不觉得自己脏吗?你自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青柳的话还没说完,愤怒的一巴掌就已经带着风声,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被打的侧过头去,脸上五道红痕分明的浮现,面前的丈夫怒吼着。
“说的那么难听干什么?你有本事,你就离婚啊!”
在房间里自己玩的李木颜,听到客厅的动静跑出来,被这一幕吓到,一边哭着一边抱住青柳的腿。
安静乖巧了一辈子的青柳回过头,冷静的声音落地有声。
“好,我们离婚。”
……
天气很好,正是秋天的时节,清爽的风迎面吹来。
34岁的青柳牵着儿子的手,走出民政局,在正好的秋风中泪流满面。
这段凌乱收场的婚姻里,青柳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他的儿子。
那一天,李木颜变成了青木颜。
一个已经失去了青春的女人,带着上幼儿园的儿子,在大城市中举步维艰。
青柳咬着牙,跟一批批的年轻人竞争着工作的机会。她满身疲惫的回到家中,看见自己乖巧的写着作业的儿子,忍不住的絮絮叨叨。
“颜颜啊,你要争气,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
青木颜从小学开始,所有的娱乐时间就被各种各样的培训班所占满,他看着自己的妈妈因为金钱压力生出的白发,怯生生地伸出手,拉住青柳的衣角。
“妈妈,我可不可以少报几个班,这样子,你就可以少干一点活啦。”
青柳摇摇头,蹲下身子,看着青木颜认真的说。
“颜颜,妈妈吃点苦不怕,妈妈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出人头地。”
于是青木颜乖巧地收回手,回到书桌前。
“出人头地”这个愿望,漫长的压在青木颜和青柳的头顶,沉甸甸的压着他们喘不过气。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是青木颜见过母亲脸上笑容最多的一天。
他听着母亲满怀期许的语气,于是所有生活中的不如意,被他安静的压回喉咙。
他说,妈妈,我过得很好啊。
青柳收到警察打来的电话时,呆呆的从工位上下来,连请假都来不及,就打车向电话中说的医院奔去。
她年轻的儿子,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青柳满眼泪痕,还是向医生不停鞠着躬。
“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
青柳呆呆的坐在床头,脑海中还回荡着医生刚才的话语。
怎么会这样呢?
她问自己。
青木颜最后还是醒了过来,但是一醒来,就紧紧的抱住了声称是他同学的容华。
青柳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青木颜和容华完全不像同学的亲密距离。
她完全不理解自己儿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异于常人的感情取向,但是看着青木颜毫无血色却依旧固执的脸,最终还是选择了退步。
青柳将所有的赔偿金额都打进了青木颜的卡里,依旧继续着自己早出晚归的生活。
在一天傍晚,那个神秘的金发男人敲响了她的家门。
“阿姨,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和颜颜在一起的事情。我跟颜颜是真心相爱的,我和您一样都希望颜颜能够幸福快乐。”
“颜颜非常在意您的态度,所以一直十分愧疚。我斗胆登门,想请求您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
青柳礼貌性的递给容华一杯热水,听着容华诚恳的一席话,低头任由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可……可你们是两个男人,不该做这种事情。”
听到这句话,她面前的容华只是微微一笑,态度并未动摇。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多的该不该,适合自己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后面容华又说了很多话,第二天,青柳主动打通了青木颜的电话。
容华确实遵守了他的承诺,青柳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比一天变得开朗、快乐。
最后在两人的婚礼上,漫天的花瓣洋洋洒洒,青木颜说出我愿意的声音里,都带着甜蜜。
敬完一圈酒,青木颜才突然发现青柳已经离席了,他在角落找到自己的母亲。
“我……我是不是不该离婚,不该带你走,我毁了你的童年,害你陪我吃苦,给你那么大的压力……”
青木颜端着高脚杯,在夜风中收到了青柳时隔多年的道歉。
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无法替小时候,那个痛苦孤独的自己原谅你,也无法接受你曾经的伤害。”
当年小小的青木颜,坐在房间里,廉价的木板房可以清晰的听到旁边小朋友的嬉闹声。
他委屈的握住笔,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辅导班作业本上。
青柳愧疚的低下头,装满香槟的酒杯伸到她的面前,她抬头,看见青木颜脸上释怀的笑意。
“可是妈妈啊……”
“我也没有放弃过爱你。”
都已经进入梦乡的小青木颜被门口的动静惊醒,青柳推开门,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看着妈妈疲惫的脸,青木颜一边抱着被子给妈妈盖上,一边暗暗发誓。
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青柳破涕为笑,温热的泪珠缓缓落下,她抱住面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青木颜温柔地回抱住自己的母亲。
恍惚间,青柳看到那节长长的果皮戛然而止,轻飘飘的落下。
她听到年轻的自己,心中倔强的那一声。
“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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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完啦~下个世界是虫族,这个世界观我有点难想通,琢磨好久了,大家有没有懂得,能教我一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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