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叔卓等人虽说知道了,却并不去开元寺,进了城门就在不远处一块沿街小空地上卖起艺来。
潮州人素爱看热闹,发现一伙北方人来卖艺,很快就围起了一大群人观看。
一伙人轮番表演,凭着比寻常江湖卖艺人只强不差的本领,赢得阵阵喝彩。
先是冉三郎与孟二妮两夫妇对打。冉三郎用一支长矛,孟二妮用两把双节棒,两个你来我往,棒打矛刺,速度极快,看得观众眼花缭乱,又听噼噼啪啪的招架声不断,真个热闹,一下子就赢得满场彩声。但也有人要表现自己见多识广,故作不屑道:“银样蜡枪头而已,有甚奇的?”
接着是红袖绿袖两个女孩子,翻着跟头上场,就像两个彩色大车轮一般。观众又喝起彩来。红袖绿袖叫道:“乡亲们可有凳子借奴等?”“甚么凳子都好!”“小椅子也好!”“要至少五只凳子,更多更好!”好事者赶紧帮忙向沿街居民借来了凳子。红袖把凳子垒起来,足足垒了九只,犹如一座九层塔。绿袖扶着凳子。红袖踩着凳子爬上去,登上九只凳子的上方,然后翻身倒立。现场掌声如雷!绿袖突然放手,而且往底下的凳子上踢了一脚。九层塔一下子崩塌。好些观众不禁惊呼。红袖却妥妥地落下,与绿袖抱在一起,两个稳住了再一同转向观众张手致意。现场又是一片彩声。没人说不好,毕竟贬损人家小姑娘也不能显示自己多有见识。
然后巫叔卓表演。观众只见这半老汉子把一柄长剑捧在面前,还以为要表演吞剑,有人便叫:“老掉牙的把戏!”不料巫叔卓表演出来,却是让长剑的剑身燃起火焰。有人叫道:“是真火么?”便拿一张纸钱,揉成团扔过去。巫叔卓用剑尖接住纸团,不一会儿纸团就被烧成了灰烬,显然是真火无疑。现场又是一片喝彩声。其实这法术稀松平常,但普通市民却不能见到,只因御法师不会在市民面前表演法术,而野法师敢于进城就会被抓起来。如果单独这样表演容易惹人怀疑引起麻烦,不过现场观众先入为主,见到前头的杂技节目,就把这个也当做杂技节目了。
接下来是明月娘与巫代儿母女对打,一刀一剑乒乒乓乓,两个身影犹如两团红云飞舞。观众越发看得如醉如痴,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么热闹,引得守门的军士都不禁向这边张望,心猿意马,恨不得下一批军士来接班,他们好去看热闹。站在城墙上的军士则觉得太平无事,何必站岗,好些都跑下来看了。
就在他们警备松懈之时……数百只小船已经开到了凤凰洲以南的江面上。
卖艺的一伙人继续表演。其中一个身强体壮、身材相当健美但是容貌不敢恭维的汉子,接着上场献艺。观众见这汉子头脸肿得跟猪头一般,兴致大减。有小孩子甚至当场哭了起来。只见那猪头汉子手提一根貌似很硬很沉重的黝黑木棒,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一块青砖,叫伙伴将青砖取来放在地下,然后一棒打去!砰地一声,青砖碎裂,而木棒无损。现场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几声喝彩也是漫不经心样子。至于给赏钱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不像前面两母女、两丫头、两夫妇都赢得许多赏钱——毕竟有美女出场卖艺,赏钱自然就多。哪怕是半老汉子,也还有人打赏。猪头大汉又舞了一通棍棒,却仍然没赚到半个赏钱。只见他面无表情,挠挠头,貌似不悦。又有个小孩见状哭了。抱小孩的大人忙掏出一文钱扔过去。别人也帮着扔了几文钱,赶紧打发猪头大汉下场。
这猪头大汉便是吉义。这活生生的猪头样子,不是平常乔装改扮手段所能办到,是用了优卿特制的化妆液才弄成这个样子。这样子就算是亲娘也认不出来。潮州话有不少特色词汇,比如把肮脏叫做“妻疑”,十分形象,脏得连妻子都疑神疑鬼认不出来。吉义这样子要是给潮州人来造词,应该叫做“娘疑”吧!因此吉义敢于跟着手下头目一起进城,连驾船的林老大都不知道这个猪头大汉其实就是吉义本人。
此战关系到后面一系列作战计划能否成功实现,甚至关系到整个逐鹿天下的宏图。吉义也是拼了,身先士卒亲自前来混入潮州城做内应。因为吉义不但自己本领高强,还有法宝豆盒,能变出三个豆神和五百豆兵,抵得上数百人的战斗力。数百人要混进城里做内应可不容易,吉义混进来就赛过数百人了,此战的胜算可以更加提升。
吉义下场,别人继续表演。吉义竖着耳朵听声。如果城头上站岗的守军发现后续三千精兵来袭,他们自然会叫喊起来,吉义便率一伙人大打出手强行夺取城门。如果守军迟迟没有发现三千精兵来袭,那么三千精兵来到康济桥附近时就会发出信号,吉义听到信号也就率领一伙人大打出手强行夺取城门。总之夺取城门是关键,能夺下来就能速战速决,不能的话奇袭就失败了,只能转为通常的攻城,如果久攻不下,敌人援军到达,那么麻烦就大了。
结果三千精兵乘着数百艘小船从凤凰洲的东岸绕过来,距离城池已经很近了,守军愣是还没有发现。潮州水乡,大大小小的船队经过是常事。当然数百艘船的船队极为罕有,那是几十家船老大才凑出来的,否则哪个船队能有这么多船?尽管都是只载几人、十几人的小船。到底是守军日常便这么麻痹大意,还是因为今日有卖艺一伙人在东城门附近大卖艺,轮番上场精彩不断,吸引住了守军注意?这已经不重要了,横竖三千精兵已经逼近康济桥,守军仍未及时警觉。
吉义从卖艺现场的嘈杂声中,忽然听到几声熟悉的信号声——“咻~啪!”“咻~啪!”“咻~啪!”
这最早是由楚春莺利用官府所禁止的所谓玩物丧志的玩意儿——“窜天猴”,一种会怪叫着飞上天爆响并炸开火花的火药制品,用作军用信号,可以在夜晚十分清晰地传递信息,在白天也有用处。
听到“窜天猴”的声音,吉义明白自己人已经逼近城池,立即一跃而起,对围观观众叫道:“各位乡亲快散开!各自回家关上家门!我们是东海义军,特来攻打此城!我是吉义,官家所谓‘妖人吉义’便是!乡亲们莫怕,回家便无事,莫留在街上被误伤!”
在场观众先是一阵鸦雀无声,确切而言也不是完全无声,有小孩又被吓得哭了。然后转为混乱,女人尖叫,男人喊叫,各自扶老挈幼掉头奔逃。
一伙人各持兵器从城内杀上城门楼。江上数百只小船如箭般疾驰而来,争先恐后纷纷靠岸,有的在康济桥南面就地靠岸,有的穿过桥洞到北面靠岸。三千精兵相继下船跳上岸来,蜂拥杀向东城门。一时间喊声大震,杀气冲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