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执意要去那镇安坊。
蔡京即便再难为情,也得相伴而去。
到了那镇安坊外,所有的人都在远处等候,按圣上出巡的规格,自当对那镇安坊清场。
赵佶却是想体验这民情风俗,不但没有清场,还让随同而去的宦官王黼,装扮成自己的管家。
赵佶自己呢,却是做出一副客商打扮。
那镇安坊的妈子,见到赵佶也是极其普通平常,身边所带的那个随从,也没有多少阳刚之气,便没有怎么看顾。
好在赵佶出手阔绰,那妈子才和赵佶随口搭上几句话,赵佶明说,要见李师师。
那妈子却是一脸的瞧不上眼,要知道,那李师师,从小四岁就没了爹娘,是个极其的孩子。
这李师师本来都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坊中姑娘见李师师生得模样齐整,这才给了她一口饭吃。
李师师从小,就受坊间高人指点,琴棋书画,音律无不精通。
初长成时,便名动京师。
李师师虽沦落于风尘,却是一直自命清高,并非花些银钱,就可以见得着她一面。
能够听得她抚琴一曲,那已经够在京师里吹上几个月了。
李师师生得灵秀,又极富才情,汴京城里,那些达官富人们,想见上一面,却是苦于无才情,根本就没法一睹芳泽。
那妈子便对赵佶说了,客官花这许多银钱,若是见坊里的别的姑娘,倒是可以。
只这李师师,从来就心气极高,能够见得着的人,那必须是与她一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至少得拿得出些像样的儿,方可以去给客官通报。
那赵佶身边的王黼,都有些看不下去,心中想说出赵佶乃当今圣上。
但赵佶从来都喜欢角色扮演,如今是明里装扮成了富商,就算借他王黼十个胆,他都不敢暴露了赵佶的身份。
赵佶笑着说道,“某虽为客商,却也粗识文墨,还请妈子找几方素纸来,某涂鸦一幅,若能过得了姑娘法眼,也求可以一见。”
那妈子倒是有几分喜色,只要是能够画得差不多,促成李师师与这富商相见,自己就可以落下许多的银钱来。
赵佶铺纸提笔,挥毫泼墨,不久便在那素纸上,画下了一幅秋景山水图。
那镇安坊老妈子,虽是对画作一窍不通,却看着那画面,倒是透着灵秀之气,极具神韵。
“客官所画,或可入普通人观瞻,只不过,我那女儿却自有她的心思,就连老身,也是劝说不动的。”
“妈子只管拿去给你家姑娘看过,不管能不能得其青睐,某也就当了却一番心事罢了。”
赵佶本来是可以一纸圣旨,任你李师师,还不得跪着出来接驾。
可这赵佶,偏偏就喜欢走不寻常路,既然人家出了考题,那他就只管应试,能考得中,自然有一番生趣。
赵佶的那张秋景山水图,很快就送到了李师师的面前。
那妈子出来,只说了一句话,“客官,你中大奖了,知道吗,师师说了,如果她见那个重要的客人出来,你还在这儿的话,她可以见见你。”
中什么奖。
赵佶身边的王黼气得都想杀人了,什么人,居然敢挡在圣上前面,先见了那么个怂人,然后再见圣上。
这妈子,真不知道,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赵佶却是心平气和,静静地坐在那儿,就等着会李师师一面。
那妈子看到赵佶还真愿意坐在那儿等,只是,那王黼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老妈妈,你倒是说说,这李师师究竟见的是什么人。”
“客官,老身是真不敢说,而且,若是说出来,只怕会把你们都给吓坏。”
那句把人吓坏,还真把王黼给惹火了,就这汴京城,什么人,什么档次,居然敢与当今圣上抢女人。
那家伙,敢出来走两步,看到底把谁给吓坏了。
赵佶向那王黼摆了摆手,王黼一下子就明白了。
妈子却是对赵佶说道,“客官,趁这个时候你有点空,得先去沐浴一番。姑娘闻不得那不干净的味儿。”
赵佶看到王黼居然想要拔剑,他便站了起来,对那妈子说,出门的时候,才沐浴过了。
妈子却是坚持,赵佶也是无奈,便去沐浴一番出来。
本以为,沐浴出来,进了卧房,就可以见到那李师师了。
偏偏赵佶在那儿傻傻地等了好半天,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过了好久,李师师才跟着那妈子姗姗来迟。
赵佶本以为,李师师会过来,向他致歉。
李师师却是径直走到了她那琴边,幽幽地弹了几只曲子。
两人一直都啥也没有说,赵佶只是默默地看着李师师,心中生出无限的爱怜来。
赵佶听完曲子,便意犹未尽地悄然离开。
那妈子却是对那李师师说道,“这位客官,花了那么些银钱来见你,你迟迟不出来,等得人都快睡着了,你来了,也不好好地对待人家。”
李师师只说困倦了,要歇息了。
“真是没法说你,你且看看今日来的客官,哪样不比你那个老头子好。”妈子有些愤怒。
李师师先前见的,却是朝中的周邦彦,名动京城的大词人。
等到妈子出去,李师师却是拿出赵佶画的那幅秋景山水图来,那墨迹犹新,画中却是极具神韵。
李师师却也有几分喜欢那画作,再看上面的题字,更是精美。
有如此的才情,看起来,也不像个商人啊。
李师师不禁对赵佶的身份有些怀疑。
哪曾想,第二日,京城里面便传出了惊天的消息,说当今圣上,居然夜访李师师。
镇安坊惊动了。
那妈子更是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李师师是又惊又喜,还带几分畏惧,自己当时并不知道是圣上,可看当时那情形,圣上却似乎并没有怨怒。
赵佶回到皇宫,心中所想,皆是那抚琴时楚楚动人的李师师的影子。
现在,京城里面,到处都在说起他这个天子,居然到了镇安坊。
看到妈子恐惧,李师师便从容地对她说:“不要怕,既然皇上来看我,哪里忍心杀我?而且相会的夜晚,皇上没有威逼,可见很怜爱我,只我心中不安的是,我流落下贱,使不洁的名声,玷污了圣上,我真是死有余辜!”
李师师觉得皇上圣洁,而自己寄身下贱,她从心里一下子真的爱上了徽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