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看向顾瑾禾，开口道：“我知道我现在和你说抱歉，并不能改变你父母的离世。”
“还有你遗落在外二十年才被顾家找回，这件事也有白家的一份责任在。”
“说实话，我感觉自己都没有脸面来见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你的面前。”
如果换做她是顾瑾禾的话，白家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又害得自己离开亲人二十年，这样的仇恨，恨不得抽筋拔骨，都难以抵消心头之恨。
但是顾瑾禾却还愿意见她，没有刁难她，让人接她进顾宅，在拱门下亲自等着她。
这样的胸怀，让白曦的内心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至少如果换做是白曦的话，她不会容忍这样的人踏进自己的家门一步。
甚至还会刻意刁难，极尽的侮辱对方。
这些在白曦站在顾家门口的时候就想过了，但是她依然站在门口，没有转身离开。
因为白曦知道就算顾瑾禾真的为难她了，也是她应该承受的。
虽然顾家的事情，白曦那时也还小，根本不知道，也不会参与进去。
但是谁让她是白家的人，从一生下来就享受了白家给予的一切待遇。
她享受了多少，如今就要承受多少。
白家做下的错事，白曦甘愿放弃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她什么都不要，干干净净的从白家离开。
前三十年做下的努力，一步一步加上的肩章，就这样卸下，再也不能佩戴。
当脱下军装的那一刻，这才是令她最遗憾的事情。
顾瑾禾看着白曦，沉思片刻后说道：“你的脾性，非黑即白，不愿意自己的身上沾染一丝一毫的污点，但凡有一点不对，有错误的地方，你都会想方设法的去改变。”
但是白家做下的事情，不是白曦放弃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就能挽回的。
也不是她自请出族，就能弥补的。
这其实和顾瑾禾都没有关系，只是白曦看不惯白家如今的模样罢了。
白曦的傲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身上有任何污点的存在。
所以白曦舍弃了有污点的白家，舍弃了曾经身为白家人得到的一切荣誉。
白曦觉得这一切都沾染上了白家的污点。
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放弃了。
白曦太过自傲，太过要强，她要的是绝对的干净的世家，干净的背景。
但是偏偏这些白家都没有。
所以她对白家失望了。
做出了和白晔一样的选择，舍弃了白家。
同时也舍弃了自己一身的荣誉。
白曦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希望能够从自己的内心里得到救赎。
但是哪怕这样做了，白曦还是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救赎。
所以她来找顾瑾禾，想要从她这里得到顾瑾禾的反应。
如果顾瑾禾为难她，刁难她，反而还能让白曦的心里好受些。
但是偏偏顾瑾禾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顾瑾禾还和第一次见面那样，礼待她，言语上更是没有侮辱的意思。
这超出了白曦的认知，让她在进来蔷薇院的时候，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听到顾瑾禾的话，白曦满脸的苦笑，没有想到一共加起来才见过两次面的顾瑾禾，竟然将自己看的这么透彻。
甚至将她心里所想都说了出来。
白曦苦笑道：“顾小姐，难道你就不恨我吗？”
顾瑾禾：“其实你现在和我是一样的处境，慕容家就是一颗毒瘤，但是偏偏我身体里流着慕容家的血脉，是嫡系的青字辈继承人。”
“慕容家得罪的人在这京城恐怕已经遍地都是，真要说起来，其实我的处境应该要比你更加艰难许多。”
“仇恨慕容家的人太多了，而我身为慕容家的嫡系，更是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们要报复我的方式太多了，我的身份太过敏感，他们虽然不敢明着朝我动手，但是背地里的小动作却是不断。”
白曦：“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顾瑾禾微微弯唇：“因为我并不在乎这些，那些人都是无辜的，我的名声还抵不上这么条人命。”
“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若是真要分个高低，那便是我站的高了，看的远了，生命看的多了，便会敬畏生命。”
“人的一生，是做不到事事都如你所愿的，总有失去和遗憾，但是也会获得惊喜。”
“有人和命运做抗争，想要改变结局，甚至想要改变未来。”
顾瑾禾看向白曦说道：“而我，就是那个和命运抗争的人。”
白曦说道：“你说的对，其实我的处境要比你好的多。”
慕容家背地里做下的肮脏事，也由于白家宴会发生的事，慢慢的爆发了出来。
慕容家现在已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试问，身体里流淌着慕容家血脉的顾瑾禾，心里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曦看着顾瑾禾问道：“当你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我被关在白家的那半个月，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我的骄傲和尊严，都被扯了下来丢在地上，有一种被人肆意践踏的感觉。”
连她都是如此，更何况是顾瑾禾了，想必一定比她还要痛苦千百倍。
顾瑾禾淡淡的勾起唇角：“当我知道我是慕容家血脉的时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脑海中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
白曦问道：“什么事情？”
顾瑾禾眉眼清冽，语气淡淡道：“怎样才能将慕容家拉进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白曦闻言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顾瑾禾：“你要杀了自己的族人？”
顾瑾禾冷声道：“我姓顾，他们不是我的族人，而是仇人。”
面对自己的仇人，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白曦张了张嘴，愣怔住了，她只想着脱离家族，远离家族，却从未想过伤害白家任何人。
她和顾瑾禾所想天差地别。
难道这就是她和顾瑾禾之间的区别吗？
所以顾瑾禾才能在知道白家所做的事后，还能这样平静的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