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黄清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赵家倒台的那天。
当时,太子殿下也是这样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让赵家毁于一旦。
他很明白,自己为官是经不起细查的。
只要衍帝愿意,那就能找到他的错处,将他治罪……
可即便是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在面对怀王的拉拢时,他依然没有坚守住。
毕竟从五年前先太子死了开始,局面便十分明朗:衍帝的三个子嗣或是无能,或是平庸,或是年幼,摆明了后继无人。
而怀王直接表露出自己对那个位置的决心,并且逼迫他站队。
黄清也是经过挣扎、犹豫,才选择了怀王。
在他们这些怀王的追随者看来,怀王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皇帝的那个人。
只要他们对怀王忠心耿耿,那么他日新帝登基,就是他们家族的出头之日了……
“黄爱卿,朕也很好奇。”
就在黄清后背冷汗直流之际,衍帝的声音传来。
这一刻,黄清终于生出了悔意。
他为何那么快就站队?
何不等到怀王除掉了所有皇子再做决定……
“回圣上,此前臣弟在边境偶有题诗作画,成品会随家书一起送回京。”怀王开口了,他不能任由衍帝逐一剪除自己的羽翼,何况这种时候自己若是不挺身相护,往后还有谁敢追随他。
“你的意思是,黄爱卿是通过你的画作诗作,与你结成至交好友?”衍帝反问。
怀王听着他的语气颇为平静,心底却不能有半分松懈,因为以他对皇兄的了解,对方越是平静就越不能大意。
因而怀王沉声说道:“不错。圣上明鉴,黄大人素来喜爱诗画,臣弟不才,在这方面略有几分造诣,或许是因为如此,黄大人才会坚信臣弟的品性。”
在这一刻,黄清总算是如释重负。
刚才的悔意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自己没有选错人!
怀王明知情势对他不利,却还是选择站出来维护自己!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拖了怀王后腿。
黄清当即就苦涩地说道:“圣上,老臣只是不忍看见太子殿下与怀王互相怀疑,明明是亲叔侄,却为了一个已死的李氏彼此攻讦,这让老臣看了实在不忍。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怀王,对我大庆都是至关重要啊……”
这一番解释下来,倒是显得黄清忠肝义胆了。
宋翊不由得在心里为这二人喝彩。
他也看出来了,怀王不可能轻易放弃黄清。
仔细一想也能够理解,目前李玉和赵家都可以确信是怀王的人,而这两个势力都被他扳倒了。
目前还有一个王司农面临被削的风险,倘若黄清再出事,只怕怀王的一众追随者就会生出异心了。
毕竟他们过早投资怀王是为了荣华富贵,越走越高,而不是早早死去。
不过这样一来,他才能继续攀咬怀王啊!
宋翊倒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打击到怀王,但他必须要让文武百官都看清楚了,怀王就是一个狼子野心之徒,不管他嘴上说的再好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己私欲!
“皇叔方才还道在边境忙着操练三军,怎的,如今又说还有闲情逸致题诗作画?”宋翊故意这么问,显得他像是在找茬。
怀王果然目露不屑。
而黄清叹息道:“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去过北境,就该知道边关日子难熬,偶尔的题诗作画,也能更好抒发胸中郁郁,调整好状态,以便迎接后续的战事啊。”
“殿下只是去边境游玩了一趟,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辛。”怀王淡淡地道,一副你不懂就不要胡乱发表评价的态度。
宋翊咧嘴,“皇叔和黄大人说的都没有错,但是你们能够达到如此默契的程度,就代表皇叔肯定作了不少诗画赠给黄大人吧?
“皇叔,偶尔题诗作画打发时间抒发胸臆可以理解,可皇叔这五年给父皇的奏报里,可都说了绥国时不时就来侵扰,显得皇叔很忙……这种情况下,皇叔还有那么多时间作画吗?”
怀王:“……”
他只觉得太子是在胡搅蛮缠。
但是衍帝没有阻止,就代表着衍帝也是这个意思。
因此他倒还不得不正式回答了。
“我与黄大人在诗画方面意气相投,并不需要过多作品,便已能互为知己了。”
黄清一听怀王的口风,自然是要紧随其上的。
当即他就附和:“不错,正是如此!我与怀王只互相交换过几幅作品,光是如此就已经为对方才华所折服。”
听到这话,宋翊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随即,他正色道:“启奏父皇,既然此事涉及到先太子之死以及儿臣的名誉,那儿臣也想请父皇彻查!
“皇叔与黄大人言辞间对儿臣多有怀疑,为了证明儿臣的清白,儿臣愿意配合一切调查。
“但也请皇叔和黄大人能够证明,他们之间只是诗画方面的知心好友,并无政治上的利益纠葛,更不是结党营私来针对儿臣!”
结党营私,这可是一个重罪!
不等怀王和黄清说什么,衍帝就拍板道:“那就依太子所言,你们对彼此都有怀疑,也都不服气,便全部纳入调查之中。何况,怀王是朕刚封的镇南大将军,朕也不希望传出怀王和朝廷大臣结党营私的流言蜚语。”
他的目光落在怀王面上,意味深长。
怀王心中一凛。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拒绝。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请圣上放心,臣弟一定会竭力配合调查。”
“老臣也愿意配合调查。”黄清倒是觉得自己逃过一劫了。
衍帝这才看向太子:“既如此,太子你说,你欲如何让他们证明?”
怀王:“!!!”
他陡然警惕起来。
直觉告诉他,宋翊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回父皇,儿臣认为,只要黄大人和皇叔拿出他们交流的诗画作品,便足够了。”宋翊恭恭敬敬地表示,“儿臣也不希望和皇叔之间伤了和气,但今日的事情闹大了,为了儿臣和皇叔各自的声誉,外加黄大人的脑袋着想,也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