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阿牛携着新媳妇前来庄子回礼,宋芫才算真正瞧见了梅娘的模样。
她生着一张可爱的圆脸,肤色微微泛黄,虽不算那种让人惊艳的漂亮,但胜在眉眼之间满是温柔和善。
此时她头上简单地插着一支银簪,身上的新衣颜色鲜艳却不张扬,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新婚的喜庆。
阿牛笑呵呵地向梅娘介绍宋芫:“这是宋大哥,是住咱对面的,多亏宋大哥帮衬,我才在庄子上有活干。
宋芫听闻,简直想要扶额叹息。
阿牛果真是个憨实的家伙,不说自己在庄子上担任管事一职,只讲自己是个干活的,不知情的人恐怕还当他仅仅是个卖力气的苦工呢。
好在梅娘不嫌弃他这憨厚质朴的性子,否则就凭阿牛这般老实巴交的个性,还真未必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待阿牛介绍完毕,梅娘盈盈一笑,落落大方地向宋芫问安,那圆圆的脸蛋一笑起来,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十分讨喜。
此时宋芫也大约明白,阿牛为何会看上梅娘,这梅娘不仅性子爽朗,还知礼数,眼神清澈,一看就是个心底纯善之人。
宋芫招待小两口用了饭,再跟阿牛商量了下开春后庄子里的活计安排,便送他们夫妻出门。
从院子出来后,一阵湿冷的风扑面而来,带着初春的寒意。
回想起方才在屋子里感受到的温暖,屋内明明没有看到炭火,却格外暖和,梅娘只觉得疑惑不解,于是问阿牛这是为何。
阿牛嘿嘿一笑,挠挠头说道:“媳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宋大哥家是装了那啥……”
“哦对,地龙,据说是把那管子埋在地下,烧了火,热气就能顺着管子传遍整个屋子,可比炭火暖和多了,还不熏人。”
梅娘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梅娘出身贫寒,哪见过这般稀罕的取暖方式,随即想到方才看到屋内的布置,尽显奢华气派。
还有那么多仆人伺候,这更是梅娘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连上的茶点都是用精致的瓷器盛放,样式和味道都是她从未见识过的。
梅娘心中暗自惊叹,却也只是短暂地感慨了一番,却没有半分非分之想。
她心想,即便自己家境普通,能和阿牛过上安稳的日子,已是莫大的幸运。
公婆都是极好相处的人,从她嫁进牛家的这些天,就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
哪怕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公婆也都是宽慰她别放在心上。
能遇上这样好的人家,梅娘觉得自己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即便不是很富裕,也能隔三差五吃上一顿荤腥,比大部分普通人家都要好上许多。
况且还有宋大哥这样的邻居时常照拂,来之前听阿牛说,去年他遭遇暴雪被困,还是宋大哥全力帮忙寻找,才找到她家里,把自己平安带了回去。
能做到如此份上,可见宋大哥待阿牛是真心实意的好。
梅娘只会更加庆幸自己嫁入了牛家,命运待她不薄。
回去路上,梅娘还念叨着:“方才吃的有一道豆腐丸子汤,我琢磨着咱自己也能做,回头我找正明叔买几块豆腐,做给爹娘尝尝。”
阿牛听了,憨憨笑道:“媳妇,你有心了,爹娘肯定高兴。”
梅娘轻轻捶了一下阿牛:“这还用说,咱们现在成了家,就得好好孝敬长辈。”
阿牛连连点头:“是是是,都听你的。”
两人边说边走,背影渐渐消失在曲折的小道尽头。
小夫妻俩刚离开不久,冬生便从苗圃里钻了出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唇紧紧抿着,目光黯淡。
过完元宵,作坊这才正式复工。
刘管事按照宋芫的吩咐,已经和原先的房主谈过买地的事儿。
老先生原本并不想卖这处宅院,毕竟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承载着诸多回忆。
但经不住刘管事三番五次地上门拜访,每次都带着些作坊里做的薯片和薯条。
碍于老先生年纪大,就没带辣条、魔芋爽这类辛辣食品。
一来二去,老先生被刘管事的诚意打动,也渐渐习惯了这些新奇美味的小零嘴。
最终老先生同意了以一百两的价格将宅院卖给宋芫。
宋芫拿到地契后,便开始着手重新规划布局。
除了宅院原有的建筑,后面还有半亩空地,都在地契范围之内。
他请了工匠,画出了详细的图纸。
打算在原来的基础上,后面增加一排后罩房作为员工宿舍,以及再扩建几间厂房,还要增设专门的仓库和晾晒场地。
图纸设计出来后,便全权交给刘管事负责后续事宜。
说回除夕那日,魏陶儿从家里跑出来后,无处可去,便随着高若望去了他家。
高母是极和善之人,得知魏陶儿就是儿子小时的玩伴小泥鳅后,便热情地招待他。
在高家住的几日,是魏陶儿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高母每日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知道他爱吃甜,特地做了糖糕、蜜饯,还把家里的水果拿出来给他吃。
可高母对魏陶儿越好,魏陶儿心里就越是难受与愧疚。
他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还享受着高母无微不至的关怀,而自己竟然还对高若望有着那样龌龊的心思,这不是恩将仇报是啥?
是以他在高家住了几日后,便狼狈地逃了,跑去跟独居的李丑凑合了十几日。
直到作坊复工,这才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搬进作坊里住。
魏陶儿没打算再回那个家,只是偶尔去偷偷看看小四小五他们,给几个小的塞些吃食。
听小五说,他爹在他走后,消停了没几日,又开始整日酗酒,喝多了就打骂家人,家里被搅得鸡飞狗跳。
他娘也管不住他爹,只能暗自垂泪。
而大嫂早就带着侄儿回了娘家,大哥眼巴巴的去追,却吃了闭门羹,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魏陶儿听到这些,也没太多情绪波动,他早已对这个家的种种不堪习以为常。
最后只是叮嘱小四,照顾好弟弟妹妹,有难处就来作坊找他。
然而元宵节刚过,作坊复工没几天,魏陶儿就收到了家里的口信,说他娘病得厉害,让他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