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面对的,就是最后那一战了吧?
#是这样没错。
#但是他怎么知道纳西妲那里有他自己记忆的备份啊……
#我想想……之前是恢复出厂设置,现在是迁移数据库?
#想来想去,现在他只是“看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对此并没有实感。所以现在想要真正拥有记忆,真正面对过去的自己?
#算是有勇气的决定吧?
【这无疑是个很艰难的决定。
纳西妲自不必说,已经看得足够多了的流浪者,自然也明白。
但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
“这份消失的罪孽,或许正是令我成为「我」的契机。”
他说着,甚至轻轻地、期待地笑了一下。
“我天生就比他人更容易孕育出愿望,即使做了修验者也没能彻底通透。看来,那就是我为自己招得的诅咒。”
他在记忆的世界里并不存在、却也无处不在的智慧之神面前轻轻叹气,像是希冀,又如同某种祈求。
“所以恳请您……将改变宿命的意义赋予我,结束我的流浪。”】
#……他自己也明白。“天生就比他人更容易孕育出愿望”这种事,放在他身上根本就是诅咒啊。
#但是亲手拿回记忆,不也是亵渎了他自己此前赴死的决心?
#是的。所以这个人自己也明白,他的人生就是一场空。倾落伽蓝,伽蓝空洞。
#但是流浪者必须恢复这段记忆,因为罪孽没有被清除,悲剧依旧存在,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他轻松一点不好吗?不拿回记忆还能说是改变了什么,但这样一来不就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因为这份罪过,实际上并没有消失呀。如果连散兵都忘了这一切,那么对被害者而言,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汹涌的记忆回到了流浪者心中。
身为「散兵」时的一幕幕纷纷涌入脑海,这巨大的冲击让他看上去痛苦万分。
派蒙和荧不自觉地为此面露忧色,但就在此时,存在于记忆深处、曾给须弥带来巨大威胁的伪神「正机之神」于此处再度现身,移动着巨大的身体发起攻击。
流浪者被那些记忆困扰着,动弹不得,荧拔剑反身与「正机之神」战斗。
但这一次的战斗和之前不同——荧不得不保护正站在原地的流浪者,无法通过移动与「正机之神」周旋,于是很快落入下风。荧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击中,硝烟爆开,她们却没有受到伤害。
那些都被一道人影挡下。
取回记忆的流浪者,与「前生」的「散兵」收束为一人。隐约滴落的泪水消散在风中,一枚舒展着双翼的宝石坠在他面前。
那是一枚风元素的神之眼。
“……实在令人不快。”流浪者用和「散兵」没有任何区别的语气抬眼。曾经驾驭雷霆的手心里凝聚起青色的旋风,他斥责「正机之神」,斥责过去的自己,“愚昧的东西,滚出我的视野!”】
#为什么这个时候正机之神跳出来了?!你是不是跳出来的太巧了一点!
#唔……毕竟“成神”是散兵的诅咒(愿望)嘛。
#但是我觉得,他最根本的希望,还是想要成为“人”……我甚至觉得,“成为神”才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但是这个时机真的太差了。荧小姐也未免过于心善,这个时候还在保护流浪者……
#总觉得很有……禅意。过去的倾奇者挽救散兵,而散兵的一切积累成今后的流浪者——
#这算是散兵和自己和解了吗?
#好在流浪者缓过来得及时……等一下,这是什么掉下来了?
#神之眼!居然是神之眼!对哦,之前散兵做执行官的时候,即使一度掌握了神之心,他也是没有神之眼的!
#这一瞬间的神之眼简直像是一颗心脏。
#……之前在蒙德的时候,丽莎小姐说什么来着?神之眼是外置的魔力器官……应该也能当做某一个“真正的器官”来使用吧。
#竟然是风属性?我还以为会是雷属性!
#神之眼的分发不以神的意志为转移。
#我知道啦,就是……象征自由的风神的神之眼……
【对别人和对自己同样刻薄的流浪者离开回忆,站在草神身边。
人偶已然舍弃他原本的名字,如「流浪者」这一称号所示,他成了一个无名之人。
正因如此,当纳西妲向每一个人打招呼,欢迎他们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对“散兵”这个名字产生任何反应。
纳西妲歪了歪头,“莫非你是对这个名字感到不满?”
流浪者没说满不满意,他只是说自己也差不多该换个名字了,“明知「博士」做了那么多事,我怎么可能继续采用跟他有关的称号。”
当然,愚人众也回不去、更不想回去了。
他看向草神。之前草神给了他忠告,如今看来,不愧是智慧之神的话语。
“正如你所说,小吉祥草王。一切看似徒劳,但并非没有意义,至少能让不少人忘记我。”
纳西妲对他强调:“可那也不意味着你身上的往事就此消失。”
流浪者点头认可,于是纳西妲继续对他说。
“另外,你倾尽全力去追求的事,它最核心的目的……并没能达成,这一点还请你明白。”
改变世界、改变一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小小的神明眼神近乎怜悯。
“你所渴望的答案是极致的毁灭……它本质是虚妄。即便世上再没有「散兵」,世界也不会遵循你的意志而动。”
流浪者沉默良久。
“……是啊。哈哈,真可笑。”
派蒙打从心底里觉得不解。
“为这样的结果做到这种地步……不会后悔吗?”她小心地询问。
而流浪者这样回答:“哪怕我一文不值,世上也从来没有值得后悔的事。”】
#平等恨着所有人的散兵。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散兵了。
#说话的风格又变回去了,我又开始觉得烦躁了。
#懂!!即使知道他没有逃避罪责的意思,但这种无论把什么都能说成嘲讽的说话方式,也是真的让人想揍他。
#其实多少还算好一点了。现在应该属于习惯性嘲讽吧?四百多年的说话习惯改不回来。
#流浪者说是不后悔,但是这里,应该更接近“后悔也没用”吧。
【收拾好心情,流浪者重新确认了之前的记忆,也算是明白,能把这份记忆保存得如此完好,一定是草神出手了。
纳西妲点点头,很自然地应了下来。
“必须诚实地说,过去的经历使你成为了一个对我和须弥有用的个体。拉拢你的确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她根本没半分隐瞒自己意图的意思,只是说,“但在那之前,我想把过去的真相告诉你。如果只是利用,我就与「博士」毫无分别了。”
流浪者不抗拒这个做法,“对他人有用就是价值。所以即使身为罪人,我也重新拥有了被利用的理由。”
荧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纳西妲并不是那么想的。”
流浪者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看待事物的角度略有不同。但我不会称这一切为算计,你的智慧注定了你会拥有更好的帮手。”
荧听了半天才意识到,对流浪者来说,这句话大概相当于夸赞——但纳西妲的反应却很快,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
流浪者跟着对荧前往稻妻确认雷电五传后人安全的事道谢,声称“你帮了我的忙,这份恩情我都会尽力偿还。”让荧无语地按住额头。
“请不要说得像是我在勒索你。”】
#纳西妲果然有准备。叹气。
#就像之前说的,散兵,或者说流浪者,已经是她能控制得了的最强的战斗力了。须弥现在高端战力紧缺,还是需要这么一个人的。
#不过我估计,她大概真的没想到散兵会直接做的那么绝,所以后期一直在想办法打补丁。
#不管怎么样,恭喜流浪者从黑心企业跳槽到良心企业。拍手拍手。
#草神这么搞也能帮到荧……她真的一直把荧的需求放在心上啊。
【已经决定不再流浪的人偶抬了抬眼睛,“个体与个体之间只存在「借」和「还」的关系。”
“人与人的关系,绝不是轻易就能抚回原状的白纸。生命中出现过的人不会像水滴蒸发一样消失,世上不存在真正的「两清」。”纳西妲试图改变他的观念,她一字一句,慢慢地劝说他。
“正因为有些事不能挽回也不能改变,人间才会有情感。你感受的所有东西都是真实,你欠下的事物也不会被弥补。”
这既是要求,也是期待。智慧之神对人偶一直以来无望的追寻做结:“背负裂痕生活下去是人的行为。你可以选择是否成为人。”
人偶沉默片刻,偏过眼神。
“没有缺失心脏的人类,不是吗?再说,我早就不想成为人类了。”
草神柔和地否定了他。
“没有心脏的你依然能理解痛苦。你只是封闭了感情。”神明温和而宽容地说,“过去不会被撼动,但你可以继续走。只要未来的线够长,总有一天「过去」会变成比例尺上很短小的一段。”
无名的人偶看了看她。
……行吧。他本来就应该配合纳西妲,也不介意成为草神黑暗中的助力。
接下来的人生,有仇报仇,有罪赎罪,有恩还恩。】
#之前真没觉得,但现在看来,他的自我评价是不是有点低了?
#这还低?!
#对于一个有着“足以匹敌神明”力量的存在来说,他的行动缺少强者应有的从容和笃定。
#……雌小鬼……?
#不,还不太对,但是他确实有一种伤人伤己的倾向。
#我算是发现了,这个人本质上其实是个很需要“被需要”的人。
#唔,最开始不就是他作为安放神之心的人偶出生,却又因为不合格而被废弃了嘛……难道是因此产生心理阴影了?
#但是倒过来想想他在愚人众的日子,又是去深渊前线又是做博士的实验品什么的,之前也说他好像很经常做这种跑腿工作。
#说明草神采取的方案是没问题的。散兵,不对,流浪者不想再被骗,需要为他人工作来重新获取自己的价值,所以草神对他坦诚相待,然后允许他为自己工作。
#这算是双赢了吧。
【事情大致上得到解决,纳西妲看起来真的很高兴,“为表庆祝,不如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吧?”
派蒙大喜过望,“快快快,我也要给你起个难听的绰号!”
——没办法,派蒙对任何一个不喜欢、伤害过,又或者单纯坑过荧的人报以同等的厌恶之情,比如八重神子,比如散兵。
纳西妲小小地打了个岔,“「名字是人生第一份馈赠」——虽然你没明说,但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流浪者被说中了,不自觉地移走了眼神。
……但是,他真的允许荧来为他取了名字。
新的名字意味着新的人生。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构陷他、导致他陷入不幸人生中的人;曾经辜负过的人;曾经伤害过的人;因为他的行动而忘记了一切的人……
之后需要做的事情像山一样多,但现在,他需要整理自己,为他曾经做过的一切做出补偿。
“再会了,贤明的神,还有你们。”
流浪者说,扶了一下帽檐,随即离开。】
#有点茫然。把这件事告诉那些雷电五传后人,好让他们再一次痛苦吗?
#肯定要告诉呀,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被蒙在鼓里吧。
#不如说,这种事情即使找上门去直接说明,大概也会被人当成神经病乱棍打出来。
#我现在觉得好割裂。又觉得他这么做很强行,又觉得他这么做很正常。
#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荧在离开净善宫的时候,听到了那两位研究踏鞴砂的学者的对话。
他们像是终于讨论完毕了,泽田表示听说御舆长正一直活到了寿终正寝,很适合当小说结尾的叙事者。
然后他开始口述小说的内容——
「怪异的氛围散去了,可未来几十年里,这件事仍如阴云缭绕在御舆长正心头。」
「年迈的他做了一个梦。名为『大踏鞴长正』之宝刀锻成那夜,众人欢呼雀跃,作画、起舞、饮酒。」
「……万般欢喜都熔在了炉火中,化作红云,围抱着御舆长正一生最后所见的那片朝阳。」
「此生路遥远,欲行已忘言。」
流浪者不知为何,在那旁边停了一会儿,听到这最后一句,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