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中圣旨传到军中。
曹彬见皇帝不仅同意了他对杨元庆的任用方案,还在他的方案上又调整了差使与官衔,连带着连马健也被连升三级,当即将二人唤来,把皇帝的圣旨传达给杨元庆与马健,同时又对二人嘉勉鼓励一番,然后以军情紧急,让二人赶紧去准备迁移百姓。
领了命的杨元庆一回本部便马上去找陈芝福,把刚发生的事告知与他。
陈芝福抿了一口茶,沉思片刻,道:“你怎么看?”
杨元庆苦笑道:“横看竖看都没用,这是想让我远离远东军,不给我机会接触咱们远东军这些兄弟啊。”
陈芝福点了点头道:“不管是曹大帅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旨意,既然任命下来,那只能遵从。”
杨元庆讪讪一笑,道:“那我去准备下吧。”
“嗯!”陈芝福点头应道。
一会儿,杨元庆便一身光鲜的回到营帐中,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官服后,杨元庆整个人的气质又不一样了,看上去显得有些温文尔雅。
一路过来,熟悉的军士与他擦肩而过,有人摸了摸他的官服,有人碰了碰他的官帽,问候间除了关怀还带着几分羡慕。
陈芝福听到帐外闹哄哄的吵闹声,掀开营帐走了出来,呵道:“干嘛呢?都没事做了吗?”
众人见状,顿作鸟兽散开。
杨元庆跟着陈芝福向营外走去,一直跟到了一个山坡上,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静静的看着空旷的山野。
只听到远方陆续回营的军士正放开嗓子唱着远东军的战歌。
“天地间,风云变色!”
“远征军,利剑在手!”
“勇士啊,何人不爱啊,是谁?远东军!”
“雄赳赳,气昂昂,远东军。”
“挥剑向南,驱虎吞狼的远东军!”
“远东军的士兵是宝剑锋从磨砺出的勇士。”
“我们的光荣自苦寒来,不曾孤独!”
“我们的荣耀从黑暗取,从不畏惧!”………
陈芝福的手掌放在大腿根处,跟着军歌的节奏慢慢的拍打,许久才对着杨元庆说道:“将军把你交给我,现在看来,龙骧军也保不住你了。”
杨元庆道:“这不怪您,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出这招。”
陈芝福叹了口气,道:“既然没得退,那就奉旨吧。你是我龙骧军的一员,现在有出息了,那就不能丢了龙骧军的脸,你把小伍那一营的人带走吧。”
秦石登基以来,对军中的将领没有太多的破格提拔,有的大多是按部就班的军功论职。
或许跟他黄袍加身的经历有关,即便是心里对文人有所不屑,但从朝中的任职提拔不难看出那位皇帝老儿这些年好像有重文轻武的迹象了。
只是这北方大地经历百年大战,不是块读书的净土,文人学子的整体水平和偏居一隅的楚宋两国相差甚多,譬如当朝宰相赵普,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也不知是不是当初家里穷,穷得连一部《论语》的钱都凑不齐,只能买半部。
话说要任命一个八品的北翔都监,还得是枢密院点头同意为准,像杨元庆这种情况,自元朝开国以来,也从未有过。
若非是杨延年的子嗣这层关系,这也算是一种福气了,至少被当今皇帝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哪天要是在遇到什么贵人引荐一下,仕途还有机会往上再走,不像狄更方天翼之流,也是八九品校尉,若是按如今的资排辈论功行赏,估计得再熬一二十年才能将名字摆在皇帝的桌案上。
可也是老杨这层关系,说句不好听的,也是挺衰的,都可以称之为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可能得做个发配边疆的闲职校尉。
“合适吗?”杨元庆问道。
陈芝福冷哼一声,道:“怎么不合适,就冲着水淹夏口这功劳,拨一营军士给你调用也不过份。”
杨元庆搔了搔头皮,讪讪说道:“将军,伍哥那一营的兄弟都被打散了,这......”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
从曹彬营帐回来时,杨元庆便一直在想着西北一事,心中想着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的西梁岭,两眼一黑,不死也得残废回来。又听到陈芝福有办法把凤字营的兄弟调回来给自己,心里才有点底气,对陈芝福长长一揖,道:“多谢将军。”
陈芝福道:“刚才我已经派人回京了,把你被调往西梁岭的事告诉将军了。去西北以后,你们万事小心。”
即使陈芝福不说,杨元庆也知道他肯定会通知老杨一声,对陈芝福的举动,杨元庆一点都不惊讶。
那支奉命在江湖上追杀草莽的龙骧军一直困扰着杨元庆,此时即将离开,若不问,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陈芝福,杨元庆直接问道:“将军,我在寻找大军的路上时碰到一群江湖人士想要杀你,他们在霸州聚义时,被我军在水谣镇悉数击杀,是你派出去的吗?”
“不是。”
陈芝福一生戎马刀上漂,见过姑娘弯下小蛮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敢做就敢当,没做就没必要承认。
他摇头说道:“世人只知龙骧军和凤字营,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王爷在掌管远东军时,还有一支神秘的军队——虎贲军,只是如今的虎贲军早已不满编制,有两个营的兵力左右,如今由吕建国掌管,一直游走于朝廷与江湖之间。你在水谣镇所遇到的那支龙骧军,应该是虎贲军。”
吕建国,杨延年的八骑将之一。
此人杨元庆早有耳闻,只是未曾见过,没想到竟然是游走在江湖之中,而且还带着一千个虎贲军的将士。
‘老杨厉害啊。’
陈芝福接着说道:“小伍在夏口城接管宋民,你去西梁岭,把他也一并带上吧。”
“多谢将军”
………
杨元庆陪陈芝福随便吃了个晚饭,然后回到帐中便迫不及待地把地图拿出来。
如今他已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对地理一无所知的小白了,在京城时就从凌云阁内找了两份地图随身携带着研究,一份叫《华夷图》,是关于当下的世界地图,另一份叫《元朝疆域》,是元朝的所有疆域的详细记载。
杨元庆综合两份地图参照,对这个世界的地理也了解一些,与自己的前世是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这个很多地理名称却又一样。
譬如元朝的京城奉元城,其实就是前世的宋朝的东都洛阳,河西九曲,就是宋朝时期的燕云十六州。
好吧,无所谓啦,古华夏地域名字更迭又不是没见过,常山赵子龙都能变成石家庄赵子龙,兰陵王都能变成枣庄王,也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奉元城中的那些街道,名称也不知道会不会更离谱,不过这也没事,反正是第一次穿越,宋朝时的洛阳那些街道他也不知道都叫啥。
等以后多穿越几次再说吧.........
话说那份所谓的世界地图,其实就是元朝周边几个国家及游牧民族的疆域大致划线,只有元、耸、楚、越四个国家的疆域较为清晰,其余的游牧民族也就是化个大概,像辽国的北边,一条一气呵成的弧线,西夏的西边,也是画了半个四方框出来。
杨元庆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拿去问宁浩。
宁浩说:“好像是到那里,可能有多画了一点。”
杨元庆当时听完后,差点就直奔老杨的书房去,想要问老杨一声:“老杨同志,请问您这奇葩的幕僚从哪里找来的?这也忒不专业了吧。”
眼下暂且不论宁浩这地理不专业的事,就说元朝的疆域地图,那还是相对靠谱一些,跟北宋初期的疆域出入不大。
话说那西梁岭,杨元庆找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在哪里角落旮旯里,但看到那地图上的周边几个城市,差点把他的眼珠子都给吓掉了,北边挨最近的城市是辽国的大同,西边挨得最近的城市是西夏的夏州,综合这两个位置,推算出这西梁岭是被三府夹在中间的黄河以西的榆林一带。
杨元庆看到那所谓的西梁岭的位置,脸都绿了,以当下1里等于450米的距离算,从江州走到西梁岭,差不多是来了个万里长征。
心中顿时大骂:“这皇帝老儿不怀好心啊,想要谋害本大爷啊......”
杨元庆虽然很抵触皇帝老儿对自己的安置,可这世道讲的是皇命难违,不行也得行,容不得你拒绝。
更要命的是旨意中还没有道明要给自己和马建指派多少兵马,一切由曹彬决定。
这可咋整啊,就伍小旭那不到半营的凤字营将士,别说北方那对元朝虎视眈眈的辽国,就是西边那西夏国都够自己喝一壶了。
靠,想远了,我是去安置难民的,又不是去开疆扩土的,大不了把难民送过去后,然后下半辈子去混迹江湖得了,再不济就学师父去做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就在夏辽两国混。
好像不对,金庸老爷子曾说过,西夏有个叫“一品堂”的朝廷组织,专门吸纳江湖上的高手为朝廷所用,是用来刺杀宋国的朝廷大臣的。
也不知这个西夏国有没有“西夏一品堂”这个组织?
也不知道老杨当年有没有招惹过西夏王朝那边的江湖门派?
也不知老杨当年横扫元国境界的江湖门派时,有没有遗留什么漏网之鱼逃到西夏去了啊?
不行不行,哪都不好混啊。
系统爸爸!
求求你,让小爷....呸呸呸,让孙子我再重新穿越一次吧。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系统爸爸:“元庆,我这信号不好,你扔漂流瓶吧,我让人在下游撒网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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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芝福手上的兵马虽然被曹彬给打散了安插在新军之中,但他却依然将伍小旭的一百五十人残部召回,交给杨元庆,也不知他跟曹彬做了什么交易。
杨元庆将这一百五十人分作三队,按元朝军队编制称呼称叫做三部,杨元庆感觉别扭就直接称之为队。一队五十人,由伤势好了一大半的伍小旭和方天翼、还有狄更各指挥一队,伍小旭同时兼领总副指挥。
在他们三个人之下,还有三个副指挥,分别是石保正、张天龙、程志东;每个小队又有五个伍长,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按他这个编排,和元朝的军队编制完全是背道而驰,陈芝福着实有些看不懂。
不过杨元庆却自圆其说:“将军不懂,这叫扁平化管理。”
其实按照管理学来说,一个人的精力最多就对接6到8个人左右,而这支龙骧军之前是的最高指挥官是伍小旭,与其让自己带,还不如还给伍小旭,自己乐得个轻松自在。
杨元庆想归想,嘴上可不敢说自己想做甩手掌柜。
陈芝福说:“好吧,反正队伍是你在带,想怎么管理是你的事,就这一百五十人的事,我也不插手了。”
杨元庆安排完毕后,立马率军前往湖口与马健汇合,去接那些宋国的百姓。
马健是这次迁徙的正使,曹彬为了让他顺利完成移民重任,对他的支持也非常大,不仅拨了一个军的将士给他,还额外抽调了一个加强的骑兵营,足足有八百个骑兵,这阵仗可不是一般的豪华,甚至还有运粮战车和随军军医。
此次迁移百姓总共有三万人,军士与百姓的比率差不多是一比十。
以元朝国内目前最大的一个县来说,人口最多也就一万户左右,这次迁徙的百姓,都足够组建个加强县,放在西北那块四战之地,也不知皇帝老儿怎么想的,就不怕没几天就被辽国或西夏给掠走么?
大哥,你不会觉得这三万老弱残疾少数民族看不上吧?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啊,西北那美丽大草原可好放牛了,苏武当年顶着朝廷天使的称呼出使匈奴都得被扣下来放了十九年的牛,这三万老弱残疾要是被掳过去放牛,那都不用派人看管,谅他们也不敢逃走。
此刻马健正站在三万宋民跟前,对着他们一顿忽悠。
他说:“那美丽的西北大草原,天是蓝色的,水是蓝色的,上万顷的无主良田没人在开垦,只要乡亲们去了,谁能开垦,就是谁的。”
百姓问:“那西北的百姓呢?”
马健答:“西北百姓啊?西北百姓懒啊,还不会开荒,那么好的良田放着不拿来种地,用来风吹草地放牛羊,实在是浪费。他们今年在东边放,明年就在西边放,哪里水草好,牛羊就往哪里赶。你们想啊,今年上半年牛羊在东边放,下半年在西边放,那牛羊吃完草不得拉粪便,那粪便可都是上好的肥料啊,几百年下来,都是种植粮食的优质土壤了。”
百姓问:“那大人要怎么分配这些土地?”
马健答:“分配?分配啥?乡亲们过去了只要拎着锄头往那无主的土地圈一圈,插上个杆子,以后都是你们的了。”
百姓说:“大人,我们的锄头都被军队给征走了。”
马健说:“我家的皇帝陛下都给大伙准备好了,只要到了西梁岭,一个人发一把锄头,人手一把,我大元朝绝不会拿乡亲们一针一线,还免费给大家分配农具。”
百姓问:“那税收呢?”
马健答:“税收啊?我家皇帝说了,先免大家两年税。”
百姓不信:“真的么?”
马健信誓旦旦地发誓:“我发誓,要是骗乡亲们的话,生儿子没屁眼。”
马建身旁的随从在心中嘀咕道:“马大人,你好像生了四个女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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