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有几分力气,腰里别了把刀子,就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就凭你也敢当街杀人?
朝廷的三品大员若是这么的不值钱,也没人愿意争破头皮的往里面挤。”
南宫翠山满脸的癫狂笑容,似乎在赵平乱的不断攻击之中,精神都有些错乱了。
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你很难去猜测,他的下一步到底会有多么的变态。
极限自残,又或者是杀人分尸,这些光是想想都能够令人战栗的场景。
“聒噪。
把你的嘴巴闭上,听一听,现在这座酒楼,是否还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待在这里。”
原本觉得自己的气势会吓到面前的赵平乱,没想到得到的回应却是此般清冷。
似乎,面前的赵平乱才是一个绝对的心理变态,正冷酷无情的盯着自己的猎物,静静欣赏其陷入崩溃的丑态。
一般人面对一个癫狂的疯子,难道不应该退避三舍吗?
那些关在大狱中的囚犯,哪一个能够在此种癫狂笑声中坚持一个回合?
被赵平乱的冷酷惊得安静下来,南宫翠山也终于感知到了此处的安静。
一座酒楼,来得时候还是沸反盈天,人山人海,为什么现在却是一反常态的寂静?
凝神静气,默默聆听这座酒楼的一切,却发现此处似乎真的空寂无人。
死寂得令人遍体生寒。
是什么时候,这座热闹非凡的酒楼人去楼空的?
是什么力量,让其人去楼空的?
如此的悄无声息,如此的令人猝不及防。
这里可是京师,天下脚下,谁又能够如此蛮横的清空出一片区域,让其生人勿近?!
仅带十几亲卫入京的外臣。
一个仅在京师待了几天的外臣。
此时却表现出如此令人畏惧的巨大能量,思之令人心惊,细细品味,更是令人感到恐惧。
赵平乱敢于当街殴打三品大员,甚至扬言将其给杀死,如此肆无忌惮,所有的一切,全都来源于这种令人细思极恐的巨大能量。
可是,这股巨大能量,到底来源于哪里呢?
令人费解的莫名其妙。
却又真实到令人感到窒息。
“带他去看看街上的人流。”
赵平乱挥了挥手,死狗一般的南宫翠山便被拎到了窗前。
当南宫翠山看到外面的街道之上空无一人,甚至对面的楼宇之中更是门窗紧闭的时候,一股酷寒之感,惊得他竟然有种两股战战的错觉。
巨大能量,再次被具象化了。
不仅是一座酒楼,甚至附近的整片区域,都被赵平乱给清空了。
一如漫天的繁星,只因赵平乱挥了挥手,便让其中的一片彻底变为漆黑一般。
强大、真实、夷所思。
这些相互矛盾的东西却彼此混合,南宫翠山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盛夏燥热的阳光照射在南宫翠山的头顶,却让他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明明身处闹市之中,却像是被瞬间隔离于一座死寂荒岛。
生老病死,无人会去在乎。
谋杀屠戮,只如最为普通的自然腐朽。
什么目击证人都被清空了,所有物证细节都会被仔细清洗,摔死在马路上的三品大员,只能被判定为是失足坠楼。
他们的小命,就在这帮兵痞的一念之间。
杀与不杀,完全看对方的心情。
绝对的死亡,终于降临在南宫翠山的头顶,瞬间击溃了他的所有蛮横和暴戾,变为了一条真正的死狗。
失魂落魄一般的被亲兵牛劈拎着,面色苍白,眼神之中只有对于死亡的绝对恐惧。
细究到最后,不管这个变态在折磨其他人的时候有多么的狠辣,也否定不了其贪生怕死的基本特性。
什么变态、酷刑,也只是用于吓唬其他人的手段,用于增加自己酷吏价值的手段。
到头来,也只是一个毫无特性的庸碌凡人罢了。
这样的凡人,又岂能知道,此时这片被清空的区域,并不是因为他赵平乱手中的权柄有多大,屠杀恐吓的手段有多暴戾。
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基于人性之中的最基本欲望。
落归于实处,就是一支小小的雪糕。
一支不可能出现在古代市场之中的雪糕。
夏天的雪糕,就像是冬日的暖阳,是稀缺处的珍惜与珍贵。
一群就算是夏日用冰,也是极其昂贵的古代人,见到充满着香精芬芳的冰棒,品尝到软糯甜腻的奶油雪糕,又如何不被迷得神魂颠倒。
被放置在冰块之中的冰棒、雪糕,仅仅只是一走一过,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若是再让一旁的随从打上“噤声=免费品尝”的噱头,又有哪一个古代人能够在这种沁人心脾的香精芬芳之中把持住自己?
基于这种夏日里的顶级享受,仅仅只是让这片区域的人群安静跟随,简直就像是打个响指一般的容易。
基于人性的物理隔绝,就像是此时基于人性的信息茧房,不过就是一次极限的心理博弈罢了。
眼见变态心性的南宫翠山彻底怂了,对于死亡的恐惧让其难以自持,赵平乱也知道彻底击溃他的时机到了。
“个贪生怕死的废物!”
提着南宫翠山的亲兵牛劈一把将其给扔在地上,语气厌恶的嘲讽一句。
此话一出,原本就道心受损的南宫翠山显得更加的颓靡。
自视甚高,这是一个变态的基本心理素养。
以前在刑部大牢里面去折磨犯人,看着那帮犯人哀嚎求饶的样子,南宫翠山便对其鄙夷无比。
现在,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三品大员,手掌无数人生死的刑讯高手,竟然也变成了一坨贪生怕死的烂泥。
最高的精神荣耀被彻底摧毁,他南宫翠山,瞬间变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以后,再也不可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去折磨那些贪生怕死的囚犯了。
一个窝囊废去折磨另一个窝囊废,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获得颅内高潮的索然无味。
这辈子,就要这样完蛋了吗?
刚刚还在贪生怕死的南宫翠山,此时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想要一了百了的寻死冲动。
“如果你想跳,就从这里跳下去吧。
高度正好,如果头朝下的话,会死得更快一点。”
察觉到南宫翠山脸上一闪而逝的死意,赵平乱对此只是表示轻蔑,甚至还刻意地刺激了他几句。
这种刺激,并不是想要让南宫翠山跳楼自杀,而是想要让其看清自己的真正面目。
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并不是不会产生寻死的冲动,只是不会去执行寻死的冲动罢了。
被如此精准的打击,南宫翠山猛然望了一眼身旁的矮窗,之前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凌空感再次重现。
轻飘摇晃,没有任何掌控感,对于危险高度的本能感知,使得南宫翠山刚刚强化而出的死志立马烟消云散。
彻底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一股颓然感猛然席卷而来,使得其不由得惨笑几声。
“能够认知到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这也是一种不错的能力。
说说看吧。
你为什么要去投靠像周延儒这样的人?
是他给了很多钱,还是因为他能给你很多硬骨头的犯人?”
彻底击溃南宫翠山的心理防线,现在也到了策反他的最佳时机。
对于这种毫无信仰可言的纯利益集团,只要价钱给够,想要策反,不过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甚至于,可以当着夏雷竹这种首辅门生的面去策反。
“南宫翠山,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刚刚他们可是羞辱过你!”
眼见南宫翠山被赵平乱的凌厉手段打得节节败退,夏雷竹要是再不站出来做点什么,恐怕就要悔之晚矣了。
先是搞丢了公羊智,现在又弄丢了南宫翠山,此种连战连败的废物,根本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首辅麾下。
眼见一旁的弃子竟然要力挽狂澜,留着他在这里继续自以为是的充当配角,似乎也已经毫无意义。
“一颗弃子,就不要在这里找存在感了。
你连南宫翠山来此的意义都不知道,更是不知道周延儒利用南宫翠山所想要达成的真实目的,竟然还能如此忠诚。
看来,周延儒将你当成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看人还真准。”
赵平乱之所以敢于在夏雷竹的面前公然策反南宫翠山,就是看准了他身为弃子的悲哀属性。
只要让夏雷竹知道自己被周延儒给放弃了,其政治立场立马便会土崩瓦解。
一如预想中的那样,弃子的身份一旦被点明,像夏雷竹这种心思玲珑的人,立马便是浑身一震。
这种生理上的本能反应,震惊有,恍然醒悟有。
不过,其中最为浓郁的,应该还要数被伤害后的不可思议。
夏雷竹这种人,就算做幕僚,也要登门首辅麾下,可见其心态上的自视甚高。
平时的举止,更是在得体中带着几分傲慢,一柄折扇,更是想要在最大限度上提升自己的文士风流属性。
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你可以杀死他,但是你却不能抛弃他。
抛弃,便代表着对于其才华的否认。
这其中无关于忠诚,只在乎尊严和傲慢。
因为尊严破碎所生出的怨恨,在夏雷竹这种傲慢者的身上通常最为强烈。
“对于你这种出身卑微的小角色,能够让你在如来客栈之中代表首辅出面,已经是对你的最大恩宠。
只可惜,你将事情给办砸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
至于像你这种小角色,代价通常都是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你觉得,一个幕僚,一个主事,想要以小博大,以下击上,去阻止一个二品总兵,都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眼见夏雷竹陷于混乱之中,赵平乱继续加一把火,让其开始快速闪回今天之内的各种遭遇。
一如赵平乱所说的那样,夏雷竹确实不知道南宫翠山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
基于南宫翠山出现节点的巧合,其一定是早早的跟随在众人的身后,并隐藏在暗处偷偷观察。
待得时机成熟了,才慢悠悠的走出来收拾残局。
如此状态,说明周延儒确实对他夏雷竹隐瞒了很多的东西。
自从上次如来客栈失利之后,此次被再次召唤,夏雷竹还以为自己依旧是被重用的,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没想到,此时的他,竟然只是在被周延儒废物利用。
一个弃子配合一个刑部主事小官,就想来碰瓷一位以行事霸道果决为基本特性的总兵武将。
这种力量配比,怎么看都像是为了后续真正后手所做出的铺垫。
换句话说,他夏雷竹,不过就是用于消耗赵平乱的一盘配菜,是用来激怒赵平乱的炮灰。
只要赵平乱在他夏雷竹的身上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出来,后手出现的南宫翠山,便能以此为契机,对赵平乱展开反击。
一个以刑罚严苛着称的酷吏,又能够对赵平乱做些什么?
又想要对他赵平乱做些什么?
南宫翠山能够取得的战果越是显着,那么就需要他夏雷竹做出的自我牺牲越大。
所有一切的前提,都在于怎么去牺牲他夏雷竹。
在这遍地高官显贵的京师重地,像他这种寒门贵子,难道连一次犯错的机会都不能有吗?
错了,便是一步地狱。
多么悲哀的一个角色啊!
此时此刻,夏雷竹的内心已经被恨意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