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福王?”
赵平乱立于原地,冷冷的询问一声。
“不错!
正是福王朱由菘!”
侯敬主眼见有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挺着个腰板傲岸说道。
其脸上的那种嘚瑟劲,似乎丝毫都不记得他之前被暴打了一顿。
“你说他是福王,可有印信为证?
可有什么皇家御用之物为证?
可有官府文书为证?”
赵平乱知道,当初朱由菘从洛阳逃跑的时候,一路上异常的狼狈,身上的东西都被溃兵给抢光了。
甚至于在抵达怀庆府之后,为了向流匪示好,竟然还试图献上自己这一脉的亲王金印。
当前,朱由菘的母亲正在怀庆府,这狗东西肯定是听说洛阳被官军收复之后,耐不住怀庆府的贫苦,带着几个家仆偷偷跑过来的。
亲王印信、家谱族谱、官府文书,什么东西估计都没有带。
就一个人赤条条的跑过来了。
就这种混账玩意,赵平乱可不会让其一张口就自称福王。
被赵平乱这么一问,侯敬主也愣在了当场。
在这洛阳城,谁不知道福王?
可是,这个当兵的,偏偏就不是洛阳人。
更何况,整个洛阳城都被流匪给烧了一个精光,曾经的大户人家也都跑干净了,根本就没人能够证明他们就是福王。
这就尴尬了!
原本觉得,他们回到自己的地盘,便会一呼百应,谁见到他们都得跪在地上叫一声福王。
没曾想到,一把大火,竟然将他们的身份给烧光了。
“这是当初的万历帝,也就是我爷爷赏给我父王的。
你要是敢拿,就有种过来拿吧。”
躺在地上的朱由菘,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小巧的田黄石印章。
一两田黄一两金,这只是一种通俗的说法,这一方田黄石印章,就算是在田黄石之中也是上品。
其上油腻的光泽,足见其持有之人对其的喜爱。
当初万历帝宠幸老福王朱常洵,甚至为了他开始动摇国本,想要废长立幼。
就算最终被大臣们联名否定了,在老福王就藩的时候,也是赏了其五大金饭碗。
第一,庄田四万顷减半,仍须两万顷,中州腴土不足,取山东、湖广的良田凑足。
第二,籍没张居正的财业,尚存官的拨归福府。
第三,从扬州到安徽太平,沿江各种杂税拨归福府。
第四,四川盐井的一部分收益划归福府。
第五,请淮盐一千三百引。
这里面的每一条,都可以用溺爱去形容,一方小小的田黄石印章,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是由于这种东西单体价值高,又是一方文玩雅物,还能用来彰显身份,所以才会被福王父子所珍视。
没想到,老福王竟然在临死之前将这东西送给了这朱由菘。
很明显,老福王朱常洵的聪慧不是假的,并未因为怕死而开始不顾一切,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体型肥胖,无法摆脱流匪的追兵。
只可惜,朱常洵的这个宝贝儿子,不过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托付他什么。
与之一起逃跑的嫡母,最终不也一样在流匪攻城时被其给丢下了吗?
“把东西给呈上来。”
令朱由菘惊讶的是,见到这种名贵的东西,能够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面前的这个年轻将领竟然丝毫不惧。
也就是说,对方在明知其福王身份的前提下,依旧敢于验证物品的真假。
这种行为,说神勇便是神勇,说骄狂便是骄狂。
在此时的朱由菘看来,这就是对他的大不敬,是对于王权的藐视和亵渎!
什么东西,一介兵痞武夫罢了,竟然也敢来验证他的福王身份?!
就在朱由菘咬牙切齿的愤怒神情之中,之前拿枪托打他们的哨兵直接夺过这方玉石,恭敬的递给了赵平乱。
拿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实是一方经常使用的印章,上面残留的印泥依旧红润油亮。
就从这残留的珍贵印泥上就可以看出,这方田黄石印章不可能作假。
福王御赏
好家伙,这个万历帝,竟然将皇帝专用的“御用”二字都赏给自己这个聪慧的福王儿子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万历帝真是除了皇位以外,什么东西都给了这个老福王。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摸得到却得不到的距离感,因为出生顺位而生出的莫名失败宿命感,才使得老福王开始自暴自弃的。
一身本领却只能困于洛阳,谁人能够不颓废?
老福王只是放纵于酒色,从一个聪慧的皇子变为了一只数百斤的肥猪,而不是变为一个残忍弑杀的变态,已经算是品性端正了。
至于之后枉顾洛阳城防,舍命不舍财,让守城兵丁饿着肚子去打仗,也绝不肯多出一个大子。
这种吝啬的举动,很可能也是因为老福王觉得这个天下是朱家皇帝的,不是他这个朱家王爷的,便不肯帮着朱家皇帝养兵。
在激愤的老福王看来,他这个朱家王爷只需要享乐就好,守护这朱家江山的责任,则是朱家皇帝的职责。
这种为了泄私愤而不顾国家大体的行为,这种因为心中愤懑而自我狭隘的举动,最终落得个洛阳城破的结局,自己被流匪做成一锅福禄宴,也是因果报应。
说句不好听的,老福王抱着一颗玻璃心疯狂作死,被烹杀了也是活该!
就正统的历史走向来看,整个朱家的命运,似乎也和这个老福王朱常洵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你朱常洵不是想要当皇帝吗?
你这一支确实有龙脉气运,在你死后,你的儿子朱由菘确实当上了皇帝。
只可惜,只当了八个月的皇帝。
开国南明,亡国南明,一共八个月。
如果你朱常洵不是因为纵情酒色,导致身体过于肥胖,不能及时逃跑,说不定在命运的兜兜转转之下,开国南明的,就是你朱常洵。
只可惜,你朱常洵只是历史上的一锅着名福禄宴,流匪口中的膏腴而已。
老子玻璃心,儿子铁废物。
就这种组合,还想要觊觎大明正统,真是可笑至极。
这父子二人要是有崇祯帝一半的勤勉,就算历史的必然性不能被改变,一篇南明史,也不会那么的荒唐,那么的窝囊,那么的令人意难平。
山河破碎,天子暗弱。
多少英雄血,空洒故国土。
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