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见这句问话后，那男修终于忍不住捂着自己肿起来的脸颊，抬眼看向面前的青衣女修。
她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神色，甚至连之前的那点不悦都已经消失殆尽，这会只剩下满脸的温和，和刚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神情他并不陌生，他第一次被带到秦师姐的面前，她就是这样的表情，后来许多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都是这副表情。
甚至是他第一次顶着秋水宗的名头被发现的时候，她脸上也还是这个表情，只轻轻淡淡地说了句。
“下次不可如此。”
他还记得那次是为了和某个小型宗门的弟子争法器，他们同时看中了同一件法器，谁都不肯放手，甚至对方宁愿加价，也要将它抢到手。
可最后这件法器还是到了他手里，只因在气急败坏之下，他脱口而出的那句。
“我是秋水宗的，你是哪个宗门的。”
在这句话出口后，对方的态度就完全变了过来，甚至开始恭维他，满口都是赞叹。
连那法器也被对方买下给送给他赔罪。
至于对方当时的自我介绍，他已记不清，只隐约记得是中域某个名不经传小宗门的掌门之子。
以他的资质想要进去那个小宗门不难，但是想要得到什么重点培养也是没有的，更何况对方还是掌门之子。
结果仅仅只是秋水宗的名头，就能让他认为遥不可及甚至需要仰望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满脸谄媚，话语中也全是恭维。
他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只知道在看到人群中秦师姐她们出现的身影之后，满心都是恐慌。
生怕她就那么揭穿自己的身份。
但是出乎意料的，自己并没有被揭穿，秦师姐只是走到自己的面前，轻轻淡淡地说了句：
“下次不可如此了。”
他知道她的意思，这次他只是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并不能算是有意，她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提醒他下次就不可以再自称是出自秋水宗。
只这么一句话，他那满心的恐慌就被遮掩了下去，转而生出了满满的感激之情，那时候他是如何回答的呢？
他说好，多谢师姐，下次再不会如此了。
可他们的对话在围观之人的眼中就成了证实他之前自称出身秋水宗最好的证据，毕竟渡空舟山大部分都是中域之人，而秦师姐又是秋水宗内比较出名的内门天才。
尽管秋水宗对外的说法是只收女弟子，可是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毕竟秋水宗也有不少的弟子家属，这些家属有不少就是男修。
他们并不算是秋水宗的正式弟子，甚至连秋水宗的内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外门生活。
但是在大多数人是无法知晓这其中的内情的，都只会认为这些都是秋水宗的弟子，甚至每次秋水宗招收弟子之时，都会有男童参选。
这部分男童有些是真的不知晓秋水宗只招收女弟子，有的确是知晓了也不以为意，认为只是招收得少而已。
毕竟在那片地域，除了秋水宗之外也就只有万佛门这么一个大型宗门，并不是所有人都想送家中弟子去修佛的。
但是不修佛就只能将人送往更远处的宗门，又或者是其他的中小型宗门，甚至那些中小型宗门中也有不少是佛修宗门。
所以秋水宗就成了那些不想进佛门、也不想去中小型宗门又或者是不想孩子离家太远的修士最好的选择。
秋水宗每次招收弟子都会因此困扰。
所以并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甚至在他跟着秦师姐他们一起离开之后，那些本来对他身份有着些许怀疑之人，也不得不放下怀疑。
尽管这种怀疑或许是被他们藏在了心底，但是没有人会表现出来，尤其是在他面前的时候。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只要出门，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想要结交他，身边之人对他的态度永远是和善的，他听到的也永远只是恭维与赞美的话语。
他偶尔也会心虚，但那也只是偶尔，那点心虚很快就被遮掩在了身边人的吹捧与自己膨胀的虚荣心下。
渐渐地他身边就聚集起了人，他们都是知道他身份后，自己找上来的，他知道这些人都没有几分真心，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想要对方的吹捧而已。
他只是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这又有什么错呢？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只是想借秋水宗的名头让那医修出手治疗而已。
虽然对方的拒绝让他有些意外，这也是这段时间他第一次遇见挫折，忍不住就抱怨了几句而已。
甚至这会，也只想借秦师姐的手惩罚对方而已，这样的事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干过。那些宗门弟子也很容易就会被他挑拨，顺着他的想法去惩处那些他看不顺眼之人。
只是这次失败了，似乎之前的办法在秦师姐这里并不奏效。
不止如此，秦师姐还打了她。
想到这里，他心底的怨恨之色更深。
今日又是被拒绝，又是被嘲讽，甚至还被打脸。
这让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的他完全无法接受，尽管在心底深处知晓，之前的一切都是依赖于面前这人。
但这一刻，他眼中的怨恨与不甘还是遮掩不住的溢了出来。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恨，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为什么要打我，你为什么要打我？明明被看不起，被嘲讽的人是我，为什么你还要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啊，我做错了什么。”
秦师姐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眼底忍不住露出几分失望。
她闭了闭眼，才轻声问他：
“你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又是这样轻轻浅浅的语气，男修的愤恨更深。
“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错，明明是你带我回来的，为什么你都不护着我，你不护着我，她也不护着我，你们都不护着我……”
吼着吼着，他眼底泛出血红，神色也逐渐变得疯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