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孙昭思量要不要回一趟扶风山时,呼延端给她传了信儿。
如果不是信上有暗色光署名,公孙昭还真不以为以呼延端那样的性子会主动传信给她。
公孙昭盯着信纸右下角处隐浮的兰纹暗光,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呼延端那张面无表情的活死人脸。
让公孙昭感兴趣的还是信上的内容。
檀瘟以解,但呼延廖没有回苍茫雪山的打算,他的理由是正好沾沾喜气,等到公孙焦成完婚,他再回去。
公孙昭对呼延家主这个理由嗤之以鼻。
好像是他呼延氏有喜事一般,公孙氏嫁女儿其实跟呼延氏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偏偏就成了呼延廖留在扶风山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他要亲自看着公孙氏三位小姐出嫁,很是莫名。
公孙昭出于礼貌,给呼延端回了信,信上阐述了她和呼延卓将要去空崖的事情。
果不其然,再也没有回信。
公孙昭和呼延卓又在沙山逗留了一天,其间阿鸡阿鸭殷勤陪同,将沙山中好吃的好玩的过了个遍,才启程前往空崖。
空崖地界此时下了些小雨,风也阵阵泛着凉意。
公孙昭和呼延卓两人快步朝着目的地走去。
空崖虽然是埋葬人的地方,但其地界很广,连接地城界,有整整一个玄界内城的范围。而真正埋葬人的悬崖处,才是空崖。
空崖无尽头,从上到下,尸首投下,不见踪影,同样,一切事物从空崖处投下,那便是消失的结局。
所以,为防有人不慎从空崖跌落,那里由千年前玄界的前辈设置的重重屏障,在屏障之外,很是安全。
屏障分为两层,一层透明隔障,另一层便是靠近空崖崖边的玄铁屏障,主要屏护崖边上方,防止空崖处天雷击顶。
空崖上方天层变幻莫测,浩瀚无穷,每一次雷击都是十足威力,被当地看守者称为天怒。
除了雷击天怒,还有落雨垂悔。
这种雨跟玄界内的雨不同,此雨带着很强的灵息,能压制体内气息,被浇中此雨,轻则鬼门关处走一趟,重则直接入了鬼门关。
淋了此雨悔不当初,所以,当地看守者戏称这是后悔雨,传到玄界,就成了落雨垂悔。
当地的看守者是一个老者,他头戴蟹壳青的毡帽,微闭着眼,身上穿着和帽子一样颜色的短布衣,只见他翘着二郎腿,坐在离空崖还有一里路的大凉亭,一脸享受的模样。
公孙昭和呼延卓相视一眼,就朝他走过去。
那老者听到动静,也没睁眼,口中哼着调子,咿咿呀呀地唱着。
“ 尊王定霸,不在桓文下,为兵戈几年鞍马,回首功名,一场虚话,笑孤身空掩岁华。”
脚步声越来越越近,那老者轻轻晃悠腿,他抬起一只眼皮,看了一眼公孙昭,随后又眯起眼,哼哼道:“芙蓉脂肉绿云鬟。罨画楼台靑黛山。千树桃花万年药。不知何事忆人间。”
公孙昭开口:“老先生?”
那老者这才睁开眼睛,嘴里也停了那戏曲调子。
公孙昭拍了拍储物袋,从中拿出沙山带出来的杏花糕点,往老者眼前一送。
老者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那油纸包上。
“老先生,我俩是玄地处来的,来到这看看空崖的风光。这是沙山的特色,杏糕,味道极好,您尝尝。”
那老者目光一闪,也没接那糕,开口道:“无功不受禄,两位小友想必是有事来找我的吧。”
公孙昭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老先生给介绍介绍这空崖地界。”
老者懒道:“这有什么好介绍的,埋死人的地方。”
公孙昭将杏糕放到老者躺椅旁的小木桌上,恭敬道:“既是这样,那我俩就不打扰您了。”
“等等,两位小友的意思是让我带你们转转这空崖?”
公孙昭笑道:“如果您肯得话,自然是好。”
那老者道:“姑娘,不是我不带你去,只是这空崖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连个休息地都没有,唯一就是能看看此处风光,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那老者对公孙昭十分殷勤,倒是把呼延卓晾在了一旁。老者走向一旁靠在亭子处的小屋,翻箱倒柜一番,才从中拿出几个花青彩的瓷杯。那杯子花纹精美,蓝中带紫,杯身还点缀一点红纹,这个类似小缸状的杯子,看起来价值不菲。
他将杯子拿出来,又放到亭子中那个木桌之上。
他拿起水壶,细长的水柱便流进杯中。
老者倒水的同时,向公孙昭道:“姑娘多大了?”
公孙昭道:“十六,再过一两月,便十七。”
老者点点头,道:“正是花季。”
一旁的呼延卓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他见水倒好了,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老者又对公孙昭道:“我虚长你二十岁,论这年纪,也称得起你叫我一声哥,所以你就叫我哥吧。”
呼延卓没忍住,一口水呛住喉咙,他咳嗽几下,百忙之中又打量了几番老者的容貌,这家伙才三十六岁?怎么老成这样?还是个厚脸皮,他心中暗想,您这年纪都能当人家姑娘的爹了,还哥,我呸。
老者没在意呼延卓,他倒完了水,重新坐到躺椅上,他比之前坐直了些。
他道:“我还从未见过能比得上姑娘这般花容月貌的女子,你别介意,我这样的年纪,对姑娘没有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姑娘容貌这样美,当真是倾世之姿,不知姑娘可有心上人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男子知晓男子,我真是怕你寻了不良人,白白糟蹋。”
呼延卓不乐意了,这明嘲暗讽的,他道:“你什么意思啊?”
老者没理他,自顾自道:“我姓傅,傅轻染,你呢?”
呼延卓微微有些恼怒,他按住腰间挂的漠刀,拧着眉道:“你这老头,聋了么?这么个女里女气的名字,还出来说?”
傅轻染哈哈一笑,他道:“小友易怒,可不太好。”
呼延卓回道:“任谁看见你这样子,都很不爽吧?!”
傅轻染笑道:“小友这般生气,莫非是因为这美貌姑娘?”
呼延卓道:“你少带话题!”
傅轻染身体微微后仰,他躺在躺椅上:“你是姑娘的心上人?”
呼延卓这会儿反而镇定下来,他唇角一勾:“她是我心上人。”
傅轻染眯着眼,撇了撇嘴,又唱起小调来:“晏殊以为柳胜韩,李叔又谓刘胜柳,所谓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