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剑灵,玄界扶风。扶风春雾,呦呦鹿鸣。
“你说这紫罗仙尊真的就在这华陵山?”
“自然。”
青山凹傲,两名白衣女子行路匆匆,腰上悬剑,银白剑柄,悬挂着金丝山茶花剑穗。剑穗随着两人隐在青色山中的脚步一荡一荡的。玄界如今已是春季,天清气爽,但华陵山地界依旧泛起阵阵凉意。
华陵山山石不同于其他山石,整座山山石呈乳白色,但偏偏又灵植茂盛,一片浓浓绿意,绿与白纠缠,整座山如同一匹扯开了的青色画布,而如今这画布上多了两名赏心悦目的女子。
“你屁颠屁颠地跟来可有把握赢得她?”其中一白衣女子冷声开口,她眉目英气,脸色虽冷,却带着一抹傲气。
“噢,你怕了?”另一个身着茶白衣衫的清美少女笑吟吟地看向她。
那女子一挑眉:“谁怕了?!我只是担心你一会儿拖我后腿。”
“姐姐,可是你把我带来的,如果父亲知道了责罚,你可要多担着点,别让我拖了你后腿。”
“可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可别往我身上赖。”她顿了顿,紧握住剑柄,十分厌恶地道,“你还真是讨厌!”
那少女闻言,也不气,只是笑着道:“你很讨厌我?”
“废话!”
谁知那少女笑道:“讨厌讨厌呗,我生下来又不是为了让你喜欢的。”
那女子一噎,随后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半响,那女子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不到镇祟图?”
那少女一摊手:“我可啥都没说,”她眼珠转了转,微微叹气,“不过,毕竟是仙尊,虽说是她宣布退位,可一身战力又没废,你我可能奈她不得。”
英气女子给她一个白眼:“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扶风山春雾阁,公孙氏。
亭台楼阁层层叠立,黛瓦隐在皑皑薄雾之中。
“爹,”公孙展急急叫住家主公孙输,“阿焦和昭儿不见了。”
公孙输正面带笑意忙里忙外地吩咐下人准备迎客,公孙展的话当头一棒打下来,他像变脸一般,本笑意盈盈的面孔瞬间板正起来,公孙输长得不错,一双眼睛尤为出挑,杏仁眼,明亮而温柔,只不过气质平庸,每次严肃起来就平添一分老气之感。
“赶紧去吧,切记,态度恭敬着点。”公孙输打发走下人,这才转头问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阿福说晨时送饭的时候两人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屋中,刚去叫她们时,都不见了。”
公孙输沉吟片刻后道:“肯定是冒去华陵山寻那紫罗仙尊试剑去了,你快去拦住她们,赶紧把人带回来,别让她们胡闹。”他催促,“唐门的人就要过来了,不好失了礼数。快!”
“我这就去。”
公孙展将剑悬挂至腰间,手运起灵纹,很快,一条晶莹剔透的银丝水线连结脉搏处一闪一闪发亮,她感应到公孙焦和公孙昭的位置了。
公孙昭四处张望,山峰之内一片寂静,就在二人心生怀疑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之际,一片紫色衣袂一闪而过,快得像是让人产生了错觉。两人相视一眼,赶忙朝那缥缈的影子找去,公孙昭可以确定,那片紫色衣衫的主人就是她们所要找的紫罗仙尊。
两人握紧了剑柄,在山坳里像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公孙昭手伸至额头之上,向远处眺望,忽地,她手腕上的银白色族纹闪了闪,她喜道:“长姐来找我们了。”
公孙焦斜她一眼:“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定是来抓我们回去的。”
公孙昭撇了撇嘴:“多个帮手有什么不好,倘若你被打得落花流水,回去怎向父亲交代,今日蜀中唐门到访,若是得知你这狼狈样子,给长姐丢人。”
公孙焦愤怒一指:“你个小丫头片子,话里话外都是说我拿不成镇祟图,我先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再拿镇祟图!”说罢,公孙焦迅速拔出剑,举手冲公孙昭劈过去,电光石火之瞬,公孙昭侧身一躲,灵巧如同鱼儿般转个身就窜进了旁边一块白石后边,公孙焦火气未消,下一剑便落在那白石之上,剑刃与光滑的白石摩擦,竟溅起丁点火星,叮铃咣当的声音渐渐停下来,沉寂过后,一声声细碎的婴儿之音飘入耳际。
她眨了眨眼,扒在大白石上微微露出脑袋向外看,只见公孙焦举着剑愣在那里,公孙昭感觉不妙:“这是?”
公孙昭抬脸,突然,四周银铃作响,纷乱无比,她们二人不得不捂住了耳朵,银铃声响愈发急促,声音间还夹杂着许多垂死的呻吟声,山坳里冷不丁地传来一个世家子弟的尖叫,在这大晴天里令人毛骨耸立。
“谁在里边?”公孙焦紧握住剑柄,突然,她面前垂下一“人”,说是人,可却是惨白着一张面孔,舌头伸出老长,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她吓了一跳,二话不说一剑劈下,那吊死鬼便如破纸片般泫然跌落。
公孙昭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吊死鬼垂下的瞬间,她暗暗咒骂一声:“丑八怪!”随之将吊死鬼抹了脖子。
这还没完,山涧中突然又冲出几只吊死鬼,翻了眼白,张牙舞爪地朝她们颤颤巍巍而来,将她们逼至山坳处。
“救命!”那弟子嚎叫。
那名其貌不扬的世家弟子受到惊吓,千辛万苦连滚带爬地从山坳里挣脱出来,不料一个眼窝凹陷的吊死鬼在那名弟子后边猛扯着他的脚,那弟子太过慌张,扒着岩壁的手指尖冒出血痕,不经意间扭脸,只见又是几个吊死鬼朝他围上来,那弟子心一横,猛地向上发力,那吊死鬼也死死抓着他的脚踝,两相之下,那弟子一声惨叫,竟被那鬼扯断了脚脖。
剧烈的疼痛让那弟子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眼看便要成为吊死鬼的囊中物,公孙昭一剑刺过去,眼中银茶印结转动,她默念:“邪祟退散,封!”
光华中万千剑将那些吊死鬼刺死。公孙焦看着那弟子的惨状,心中恼怒,对着那一群东西便是一阵横劈竖砍。
吊死鬼战力不高,一时间没敢围过去,只是两眼无神晃晃悠悠地聚集在一起观望她们。
公孙昭趁着空当对公孙焦道:“这名弟子,身上穿的是苍茫雪山呼延氏的族服,他们也来了?”
公孙焦摇摇头。
公孙昭倒是不担心这些吊死鬼。
吊死鬼,是由鬼兽之息附着在人型纸片形成的低级邪灵。鬼兽,以古兽蛊雕为是,状如雕头带角,音似婴儿,食人,蛊雕之息,残忍之邪祟。
她拍了拍腰间镶挂的囊袋,从中取出一筝,就地盘腿而坐,开始奏筝。
公孙焦这边正是手忙脚乱,听着这不堪入耳的筝音,竖眉道:“你在干什么?!”
公孙昭道:“别杀了,这些东西太多了,那弟子伤势太重,时间有限。我弹奏的如何?”
公孙焦翻了个白眼,点评道:“简直是折磨人的耳朵!这就是……”
“污耳……亵物……”公孙昭没好气地接话道。
公孙焦仰脸道:“你知道就好。”
筝声在山谷中回荡,丝丝缕缕音线渐渐连成一起,形成六十四卦阵。
公孙昭起身拔剑,剑尖眺向卦阵中第三卦,口中直道:“上坎下震,水雷屯!煞镇,祟灭!”
那六十四卦阵发出银白色光芒,其第三卦变成黑光,光渡在那群吊死鬼头上,发出惊雷声响,数百道厉电劈射在它们头上,成为一滩黑烟散在山谷中。
公孙昭收了筝。
公孙焦奇怪道:“你自小便不愿学镇邪筝术,如何出门带着镇邪筝?”
公孙昭笑道:“玄界境外多邪祟,这华陵山可不安全,多带点装备,没坏处。”
公孙焦冷哼一声,她道:“筝术镇邪是我族古老镇邪术,小时候你说你不学,没想到偷偷摸摸练起来了。”
公孙昭笑笑:“谁练了?我这是天赋!”
公孙焦给她一记白眼,又指着那重伤的弟子道:“这个人怎么办?”
公孙昭思索道:“这吊死鬼多半是他引来的,西北处有条华陵河,内落水的亡灵与蛊雕之息相结合成水鬼邪祟,这才被人利用,附在纸人上成了吊死鬼。等他醒了问清楚便是。”
公孙焦皱眉,看着那弟子惨不忍睹的断脚,不禁道:“他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能醒过来?”
公孙昭道:“能治。”她蹲下身,望着那弟子脚腕血淋淋的断口,拍了拍灵囊,一张灵符落在她手上,她手持虚空灵符,默念,“化生之术,复!”
虚空灵符化进那名弟子的腿中,一阵灵光贯穿那弟子整个腿部,不消片刻,那断口处竟生出新血肉!
那弟子缓缓睁眼,只觉得自己的腿中像是有一根骨结支撑一般,他微微动了动腿,虚弱而酥麻的感觉从腿上蔓延至大脑。
他挣扎着动了动嘴唇:“我的腿……”
公孙昭温和地问道:“还痛吗?”
那弟子摇摇头。
公孙昭道:“你的脚长出来了。”
“啊?”那弟子懵懂。
“你看看。”
那弟子垂下眼睑,只见一只白白嫩嫩的脚赫然出现在他腿上,他瞪大了双眼,又晕了过去。
“他怎么了?”公孙昭疑惑。
公孙焦冷笑:“还能怎么,被你这邪术吓的!”
公孙昭撇了撇嘴,抬手拍了拍那弟子的脸颊。
那弟子悠悠转醒。
“吊死鬼在哪出现的,你为何会被缠住?”公孙焦问他。
那弟子脸色煞白,他蠕动嘴唇:“……华陵河旁,有祭奠的空坟……我动了那坟……吊死鬼便从天而降,我……”他顿了顿,“除了咱们三个外,这里还有其他人,不晓得是谁,但这个人术法深厚,我是……被暗算了。”
“苍茫雪山呼延氏?你们什么时候进关内玄地的?又为何要动那空坟?”公孙昭直奔主题。
那弟子默了一瞬,忽地挣扎着拍了拍身侧的挂刀,眨眼间,那弟子已经站在远处的山坳旁,其动作之快,一气呵成。
公孙焦愣了愣:“呼延氏……这么快?”
公孙昭也有些讶异:“他会用呼延氏独门瞬移之法,这种术法须得六阶层境才能使用,他不是呼延氏的普通弟子。”
那弟子冲她们挥了挥手,眼中含着歉意,消失在华陵山中。
“他说的其他人,是在说紫罗仙尊吗?”公孙昭疑惑道。
公孙焦摇摇头。
一阵银铃声又至,只是这次没有那般急促的音律,而是如风铃般清扬。
一阵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公孙焦嗅了嗅味道源头方向,她道:“西北方,华陵河。”
两人赶到华陵河旁,那里果然有具空坟。空坟旁竟显露出一个在幻境之中的洞口。
公孙昭顿了下:“要进去吗?”
公孙焦沉着脸:“这摆明了是个陷阱。”
那洞口冒出白光。
公孙昭按捺不住道:“不如进去看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公孙焦未做声。
两人盯着那神秘的洞口,等待着惊雷一瞬。
半响过去,那洞口处毫无动静,平静之处让人疑心洞里藏着惊涛波澜。
公孙昭握了握剑柄,对公孙焦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若有危险,你赶快回去禀告父亲。”
公孙焦看她一眼,不忿地道:“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把你丢进去算怎么回事?”
“行,你不是贪生怕死的,那也不能干等着,要么你进去,我给你把风?”公孙昭无奈道。
“你!”
“好好好,那你也别犹豫。”公孙昭笑,“一起进去好了。”
达成共识,两人走进其中,刚进去时还漆黑不见光影,越向里头走,就能看到洞中闪出一片流光溢彩。
整个洞中一幅巨大的壁画在这的光华中揭开面纱。
“这是……玄界各大修仙世家的地图?”公孙焦惊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