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百蝶穿花云缎裙,挽着双螺髻,显得格外的娇俏可爱。
一上来就拉着江岁安的手,亲切的摇了摇:“大姐姐路上可累着了?你不在府上的日子我可想你了,柳州有什么好玩的,你快讲给我听听。”
江岁安好笑的看着她,这一大家子真有意思,明明都不喜欢自己,还偏偏要凑上来说话,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虚伪。
“我去柳州是思过的,没怎么出过门,所以妹妹想听什么有趣的事怕是要失望了。”
江岁安居然就这么毫不在意的提起自己的丑事,江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觉得拉着的手也格外烫人。
还是大夫人察觉到了江岁然的不自在,赶紧笑着说:“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岁安肯定是累着了,岁然,你也别粘着姐姐了,快让姐姐去休息休息。”
闻言,江岁然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
可是江岁安分明看见她飞快的在衣裙上蹭了蹭,仿佛手上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不用了,我刚回来还是要先去看看祖母,也不知道祖母的身子可好。”
大夫人猛地一拍手:“瞧我,光顾着关心你的身体,居然把这件事也给忘了,岁安快去青松堂吧。”
江岁安行了个礼,便由春雨扶着往青松堂走去。
春雨实在是没忍住,小声的说:“幸好小姐还记得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大夫人居然连这个也能忘记。”
江岁安安抚性的拍拍春雨的手:“她不是忘了,这是故意给我挖坑呢,要是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傻傻的听她的话去休息,老夫人那边还不一定会生多大的气呢。”
“啊,大夫人是故意的?奴婢还真的以为是不小心忘记了呢。”
春雨感觉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这才刚进侯府呢,就生出这样的事端,指不定传出去就传成了什么样子。
“方才我说要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大夫人又改口说是因为担心我,光想着让我休息了,要是真的老夫人发起怒来,她也能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还有那个江岁然,一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原主心思单纯,从小就被大夫人养歪了,斗不过这两个人倒是在情理之中。
从前面的走廊走过去就到了青松堂,院子很大,许是怕蚊虫,院子里并没有栽多少花,只是长着几棵树,看着像是已经长了几十年一样,又高又壮。
有几个洒扫丫鬟正往地上泼着水,盛夏的天气,水刚泼上去就发出“呲啦”一声,瞬间蒸发。
门上的帘子也换成了薄薄的纱,风一吹过来就能吹进屋里。
看见江岁安过来,门口的丫鬟贴心的掀起帘子。
要说在原主的记忆里,最琢磨不透的就是这位老夫人了。
平时被大夫人当成废物点心养着,每次老夫人问话都像是煎熬,久而久之,对老夫人的感情就已经消磨殆尽了。
只剩下了恐惧。
这会走进青松堂,那股属于原主的,来自骨子里的害怕就涌了上来。
走过山水花鸟屏风,里面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一只手撑着小桌子,歪着头闭着眼睛。
江岁安就这么直直的站着,也没有去打扰她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岁安只感觉腿都开始发麻,脚底疼得厉害的时候,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祖母,孙女回来了。”
老夫人眼神清明,半点看不出是刚刚睡过觉的人。
江岁安心里叹口气,这怕是给自己的一个小惩罚,怎么侯府里面步步都是陷阱。
“路上辛苦了,回来怎么不叫醒我?”
老夫人的眼神直直的落在江岁安的身上,毫无龙钟老态,脸颊红润,两只眼睛格外有神。
“如今天气炎热,晚上总是难以入睡,祖母好不容易能睡着一会,孙不忍心打扰祖母。”
老夫人眼神里闪过一抹赞扬,朝着江岁安伸出手,拉着坐在自己身旁。
“出去了一趟,看着愈发懂事了。”
江岁安垂着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孙女自知做错了事,让家族蒙羞,是孙女的错,受罚也是应得的,只是这一趟出去,孙女才彻底明白,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荣,往后这样的笑话,孙女绝对不会再做了。”
这一下可真的把老夫人惊到了,往日里想要跟这个孙女说几句话,不是低着头不应声,就是一堆歪理。
反复多次,她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趣。
可是今日却一反常态,乖巧听话不说,还格外懂事。
“好,好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后这些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祖母放心,孙女都明白的。”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老夫人重重的叹口气:“罢了,这几日路上舟车劳顿,先下去好好歇着。”
江岁安听话的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我在柳州遇到一个世外高人给我的,她说这里面的东西有助眠安神的效果,孙女想着如今天气炎热,晚上更是难以入眠,便试了试,果然效果很好。”
“特意给祖母也带了一瓶,还可以驱蚊虫,祖母晚上试试。”
江岁安脸上笑得腼腆,眼神中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一下子看的老夫人心软了。
接过来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感叹的说:“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遭了这一趟罪,你看起来明事理了很多。”
江岁安抿唇:“过去是岁安不懂事,往后不会了。”
“好,祖母相信你,这会正热着,出去的时候让丫鬟打着伞,别中了暑气。”
江岁安点点头,又站起来给老夫人行了礼,才带着春雨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可是有什么担心事?”
老夫人身边的花嬷嬷,是从老夫人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就伺候的,有些话别人说不得,她却是说得的。
“我在想岁安这孩子,到底几分真几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