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十二名士兵倒是见怪不怪了,全当没看见。
那泼皮中领头的汉子,名叫张狗子。却非得让周围所有人叫他“犬爷”。
当然,见到他自己的头头,那就直接秒变狗子。恨不得还得叫几声听听。
几人摇摇摆摆,摇头晃脑地走近。领头的汉子开口道“呦,老黄呀。我还以为是谁家偷运贩盐的呢。”
“那几个懒汉都趴窝呢,也就犬爷我勤奋,愿意担起责任来。”说完自己都嘻嘻的笑起来。
黄总旗只能强忍鄙弃,嘴上连忙道“还是犬爷有担当,兄弟我也是佩服的紧。”
“这次带着百户所这个月的盐粒,还请犬爷行个方便。”黄立眼神恭敬的道。
张狗子动都没动,只是向后面撇了撇。手在腰间的钱袋子上摸索了一把。
黄总旗连忙从怀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二两银子,递给了张狗子。“犬爷,您放心,规矩我都懂。还望您照顾照顾。”
张狗子看着手里二两银子,也是撇了撇嘴,“这次就这样吧。不过你这盐袋看着是越来越多,这银子倒是没什么变化呀。
我还好说,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你这就得出大问题。”
黄立立马反应过来,开口道“犬爷放心,下次一定再多准备点。这次走的匆忙,百户大人也没多给。下次一定多拿。”
张狗子一听,像是拿百户压他。
也是撇嘴一笑,“百户我接触的多了,这方圆百里,哪个不是乖乖听话,你说是吧。”
黄立赶忙道歉,“是,是,是。我们百户大人也知道各位的辛苦,下次一定多准备。放心,放心。”
这张狗子才算心满意足,又装模作样的看了看三车盐袋。摆了摆手,示意黄总旗,你们可以去盐场里卖了。
黄总旗也是如释重负,向张狗子拱了拱手,带着队伍进了盐场。
队伍中没一人说话,都是心中戚戚。但又无可奈何。
张震山看向杨卫,似是询问你知道咋回事不?
小卫子故作高深的小声道“我之前也只来过一次这里,可没经历刚才那幕呀。估计是没留神错过了。”
看张震山一副你也不知道的样子,又连忙道“不过那个人我却知道。
他们是胶州盐务巡检分派在,即墨这边盐场的盐丁头目。
不管你是哪里的盐粒,不管你是怎么得来的盐粒,只要你拿到盐场来卖,就必须得上交一份例银,才能进了盐场,卖出去。
相当于收一层税,而且还是重税,但没有名目。”
张震山也是频频点头,这倒是好理解。过一遍合同嘛,后来都这样。
黄总旗带着队伍直奔平常总去的那家,一切如旧,寒暄一阵。
众人迅速把盐袋卸下。黄总旗从掌柜的手里接过银子。
一共十二两,也就是一百二十钱银子。每袋四钱,每袋都是一石重。除去百户先垫上的二两银子。
一个百户所一个月,满打满算才靠煮海晒盐赚了十两银子。
其中百户大人占一半,剩下的五两才是军户们能分的。而这五两也要马上去买了粮食,可以说军户们就没见过什么钱。
更别提买衣服,布匹之类的了。
钱货两清,黄总旗带着众人匆匆忙忙出了盐场,直奔即墨县城而去。
这回速度快了不少,毕竟大车都空了。大家都是健步如飞。张震山和杨卫也是紧紧跟着队伍。
盐场距离县城也是二十多里,中间只休息了一次,便匆匆而行。他们必须在夜晚来临之前,进入县城,才安全。
踩着黄昏的地平线,在城门快要关闭之前,队伍总算是火急火燎的进来了。
张震山是第一次看到这县城的城墙。
城墙全是夯土包砖,明朝的城池因为开国皇帝朱元璋立下石砖上刻字的制度,所以在石砖的材质和用工上都十分上乘。
尽管年头悠久,可被夯实的包砖城墙依旧稳固。城墙高四米多,城楼更是高耸。
长度张震山估计都有三千米以上。反正从城门处向两边看都是遥望尽头。
跟自己这么多年待的百户所,可谓是天壤之别。
一入县城,黄总旗便带着队伍直奔卖粮米的店铺,商讨着价格。
十两银子,百户大人的五两都买了麦子。
一共十五石。一两银子三石。剩下的五两都买了杂粮,回去给军户们分。
五两银子买了三十石,大概六十个军户。每个军户差不多能分六十斤左右的杂粮。这就是一大家子一个月的伙食。
一个军户之家,有像张震山一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独身汉,也有老牛那样有着即将成年大小伙子要养的,还有张震达那种两个孩子还小,一家四口的。
普遍来说都是一家四五口子人,靠着这六十斤杂粮,和一点杂鱼,野菜。每天只能喝点稀粥,不面黄肌瘦都怪了。
但好歹不用饿死,不用流离失所,也就算幸运了吧。
这下三辆大车拉的满满的,四十五石粮食。黄总旗带着众人在粮铺的后院中歇了下来。
原来刚才商量的不是价格,而是想让众人在这后院粮仓借宿一宿。
粮铺老板念在老相识,交情还不错,也经常照顾生意,才勉强答应下来,并一再嘱咐不能动其他东西之类。
等众人都找了处地方歇了下来,天色早已经大黑。大家伙挤在满是柴薪稻草的柴房里,倒也不是很冷。
屋里有十三人,还有两个在外面看护,一个时辰一换,大家也好都能休息休息。
面对着乌漆嘛黑的氛围,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身边同伴的呼吸声,或是喘气声。
黑暗带给众人的恐惧,悄然消散,反倒安心不少。
“镇山,今天还适应么?感觉还好么?”一声粗犷却略带关心的声响,打乱了黑暗中宁静的氛围。
黄总旗的声音在附近幽幽传来。
“还好,就是有点累,也有很多疑惑。”张震山平静的开口。
似乎周围喘气的声响都变得稀薄,每一个同伴都侧耳倾听,新加入的兄弟有什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