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至颤抖的身躯突然顿住,不可思议地抬头。
只见红伞自天际而来,缓缓飘于封至头顶,明明没有任何力量显化,封至却感觉到一阵轻松,先前试图将功法合一而带来的痛苦早已消失。
红伞之下,缓缓出现一道纤细身影。
发丝飞舞,裙摆飘扬,只此一人出现,山脉便再无光景,唯有她,占据了十分。
封至呆愣地看着伞下的身影,突然说不出话来,或是不可置信,或是身上疼痛难忍,总之,理不清了……
破晓左手撑伞,上前一步,距离愣在原地的封至越发贴近,指尖骨节泛着粉色,逐渐靠近封至的眉心。
轻轻一点,四周寂静,封至浑噩地看向破晓,她在干什么?
“你。”
封至喉结吞吐,想要询问,却在说了一个字后,还是偃旗息鼓。
却见破晓半蹲在封至身前,绝色的脸上露出不赞同之意。
“你先前的举动太过冒失,若是真将四道功法合为一道,你知道自己将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封至茫然道。
破晓看着封至这痴傻模样,淡声道:“粉身碎骨,与这山脉群,一同埋入黑雾之中。”
封至这才回过神来,眼底异彩连连,试探道:“你是担心我消失了影响你与爷爷的交易,还是只是担忧我死了?”
破晓束着黑纱的双眼望向另一方,淡然道:“有区别?”
“有!”封至坚定答道。
破晓红唇微张,回忆起初次见他便是在帝仲渊陨落之时,小孩浑身充满着悲戚与仇恨,一股脑地想要报仇,后又顺着帝仲渊的安排让他感悟大道雏形,觉醒命盘,随后历练结识鬼圣,化神灵台之行后,又遇鬼圣陨落……
封至这短短十七年的时光,总是在离别。
小孩从离开自在湖后,有时看似自在,却格外沉重。
她永远也忘不了鬼圣陨落时,封至的仰天哭泣和眼底的无尽悲色,那种明明身上有无穷力量却要被至亲之人一个个约束,甚至是面对死亡的诀别而无能为力。
鬼圣拼着血祭为封至转化了一丝本性,可封至仍旧走进了帝仲渊为他铺好的路,那份佛性。
因此,破晓在玉台上看到无思捧出手中的那份佛性时,终是失了往日的平静。
她明明在玉台上,所见所闻皆是万物生,可却没有看见帝仲渊的这个后手。
可以说,自己与鬼圣,还是悄无痕迹地走进了帝仲渊的布局之中,自己现在有所顿悟,想必鬼圣在某一瞬间也能看清,可还是按照命定轨迹所行,因此破晓看不懂,帝仲渊到底想要封至做一个怎样的人?
生有“无”本性并非他封至之过,可为何所有人都在算计他?
某一瞬间,破晓有些心疼这个少年。
如今他实力低微,还看不清这些弯弯绕绕,若是有一天他踏入无绝之境,看清大道规则,推测道蕴演化,明白了帝仲渊的布局,知晓了他最可亲之人,竟是一步步推着他如此前行,该如何是好?
于是,在封至打算使用四界功法合一之时,她还是下了玉台,出现在这里。
或是因为“破晓”这个名字,或是因为那一日少年诚挚的告白,又或是不忍他眼底的悲色,作为护道人,如今想要真正护道一程,又有何不可?
“都有。”破晓红唇微动,终是给出了答案。
封至听闻,眉眼皆含着笑意,马尾微荡,如同少年人的心境,潮汐涌动,波澜起伏。
噙着笑意的嘴角止不住,又不想在这绝色女子面前太过明显,唯有手臂抵住额头,遮掩笑意。
破晓一直感知着封至的行为,所以她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高兴个什么?
身为“负”形成的生灵,见惯了生灵无恶不作,草木枯荣,万物消逝,却在看见一个真挚的笑容时,迷茫了。
这也是破晓感知不了无思的原因,无思一生,太过澄澈,没有衰败,没有负面。因此,天生佛心,佛骨通明。
破晓见封至这般模样,抿唇不言,却是稍微将羽翎伞移开,露出封至的半个脑袋。
刹那间,封至只觉自己头盖骨都要被吞噬了,连忙上前一步,躲在伞下,却是更加贴近了破晓。
可还不待破晓有什么反应,封至倒是脸色通红,一副羞涩模样。
破晓将要开口说什么,只见封至梗着脖子,扬声道:“不怪我,是你先将伞移开的!”
方才封至险些觉得自己的一半脑瓜子要飞往远方了。
随即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又懂事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些黑雾?”
破晓就着半蹲的姿势,指尖触碰地面,轻轻划过,封至眸色微动,没有言语。
“你既在伽落寺遇上了神妄,难道不觉得此地与他有什么关联吗?”破晓淡然询问。
封至在看到黑雾时,自然会联想一切,可神妄当时身旁的黑影虽极像黑雾,却没有吞噬属性,而那个神妄,也和在始基源中看到的神妄有些不一样。
伽落寺的神妄太过阴郁,且还格外惧怕堕海,你特么一太古大能,怎还还惧怕起后世形成的一海了?
可他俩模样很相似啊。
“莫非是神妄造世时神血洒落形成的意外?”封至猜测道。
破晓微微点头,“情况类似,伽落寺的那人,是神妄的一根指骨所化,本不应产生灵智,只能静静的和伴生雾共存,可上古时期一位大能路过万物生,察觉到异常,便带着这根指骨去往堕海,利用秘法将它化为人形,随后又将它放回万物生,反过来吞噬了黑雾,因此,伽落寺才没有了吞噬黑雾。”
封至听后,面露古怪。
一是,自认识破晓以来,这是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平常可没见她这般有耐心,看来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二是,他实在有个问题,憋不住了,想问上一问。
“那个,伽落寺的那个是手指骨还是脚趾骨啊?”封至伸着脖子,询问道。
饶是破晓这般冷淡的人都被封至这个问题给问住了,这是该关心的吗?
破晓放松的指尖微微弯曲,半晌才缓缓答道:“手。”
封至眼睛弯成月牙,还要询问什么,却被破晓冷声打断。
“闭嘴。”
封至憋了良久,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他就想看看破晓还能耐心到几时,果然,还是喜欢看她这般有生气的模样。
绝色姿容,傲然九天,皎若孤月,可也有我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