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比我那时面对的还难抉择吧。”涂山慕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虽然不见眼底。
里屋，床上的涂山羽表情冷漠，他垂着头，被子下的拳头却死死地攥住。
外面沉默了好久，沉默的时间越长，涂山羽眸中的光彩就越来越暗。
最后，他的眼中，只余下黑暗。
涂山尧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内心的悲愤。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两个儿子要承受这样的使命？天道让他的大儿子这样还不够，还要把他的二儿子变成这样？
他涂山尧自认为从未做错过什么，从出生时就被立为妖族少主，呕心沥血都为了妖族的发展，可是为什么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外人只知道他们青丘九尾狐何等风光，尊神遍地都是，却没有人清楚，他涂山尧宁可不要两个儿子都是尊神，只希望他们普普通通，不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和孤寂。
“慕儿。”涂山尧声音有些沙哑。“你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了。”
看着涂山尧带着血丝的双眼和仿佛骤然失去活力的面容，涂山慕沉默，良久才说道。
“我也不愿意我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涂山羽身上。这个命运，我背负一次就够了。”
青黛眼睛红了一圈，她伸出手，紧紧地握着涂山尧的双手，试图通过相握的双手传递给彼此力量。
“慕儿，那就有劳你帮忙压制一下羽儿体内的魔气。”青黛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既想起曾经的往事，又担忧涂山羽的未来。
涂山慕点头，和二人一起走进房间里，一抬眼，就看到少年半坐在床上，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放到被子里。
撑到身后的那双手，紧紧握拳。
“羽儿，你醒了？”青黛惊讶地说道。
那岂不是说，刚才说的那一番话，羽儿都听到了？
涂山羽抬眼直直地看向青黛。
“你们会杀了我吗？杀了我这个注定会被魔气吞噬、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魔物的家伙，你们的儿子？”
正准备走向少年，压制他体内魔气的涂山慕脚步顿住，开始打量面前这个他自从离开青丘后几乎没有见过的弟弟。
和他同样的命运，却比他更加凄惨的身份。
这是他们这两位尊神的命运，无法摆脱的命运，哪怕是他出生在三界之中最强大的九尾狐一族里，也摆脱不了整日孤身一人与魔物为伴的日子。
只沉默了一瞬，涂山尧就立刻回答道。
“不会，绝对不会。”
可是那沉默的一瞬，却被涂山羽察觉到了。
敏感偏激的少年冷笑一声，误以为对方在欺骗自己。
小涂山羽抬起冷漠的眸子，冲着涂山慕问道。
“你是谁？”
涂山慕神色淡淡。“我是你的哥哥。”
涂山羽瞳孔一缩。
哥哥？他还会有哥哥？
怪不得他会觉得对方的声色比较熟悉，毕竟小的时候涂山慕还没恢复记忆，和青丘的关系相当不错，曾经抱过年幼的、还未化形的涂山羽。
“躺下。”涂山慕说道，随后走到涂山羽的面前，释放自己的灵力。
常年与魔气魔物打交道，涂山慕的灵力自带压制功效，涂山羽只觉得缠绕在身的痛苦慢慢被化解，温暖袭向全身，让他昏昏欲睡。
涂山慕一边疏导灵力，一边皱眉。
结束后，他收手，问道。
“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涂山羽心中一激灵，内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面色却如常。
“金丹。”他故意没好气地回道。
涂山慕深深地看着他，良久才对着涂山尧二人说道。
“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来青丘一趟。”
青黛眼中闪过惊喜。
既为涂山羽体内的魔气能定期被压制、不用再承受巨大的痛苦而感到高兴，又为自己能定期见到慕儿而感到开心。
“好，有劳你了慕儿。”
涂山慕微微点头。
他虽然和青丘疏离了不少，但却没有冲突，归根结底只是心中有些许的怨怼。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的怨怼也渐渐消逝，只是恢复了记忆之后，他无法再对着一个实际年龄比自己小的人轻而易举地称呼父亲母亲，因此才生疏了。
快要离开的时候，涂山慕在门口顿住脚步，而后转过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涂山羽。
涂山羽抬头，眼神和涂山慕对视着。
“你应该心中有数的。”说完，涂山慕就离开了。
涂山羽咬牙。
对方知道了，知道自己已经是真仙修为了。
尽管涂山羽一直被完美地保护在了青丘之内，好像一直都过得天真无邪，没接触过外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图鸳一族之后，他仿佛无师自通一般，别人的想法和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
涂山慕的话没头没脑，只有涂山羽听明白了，涂山尧等人由于没有涂山慕了解魔气，还以为小涂山羽的修为就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是金丹修为。
“羽儿，好好休息吧，不要想那么多。”青黛神情温柔，走上前来，给小涂山羽盖好被子。
尽管对方已经金丹修为，而且青丘一直都是天气宜人，但是作为母亲的天性，她还是和普通人一样想要为孩子掖好每一个被角，仿佛对方是一个瓷娃娃，不仔细照料就会生病一般。
“一切都交给我们。”青黛温柔的神情让小涂山羽也变得温顺了起来。
见小涂山羽小小的脸庞埋在了被子之中，青黛这才和涂山尧轻声走了出去。
只是走之前，她也回头又看了一眼。
身为母亲兼女人的直觉，她敏感地觉得自己的儿子似乎不对，所以想要再确认一下，结果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能是她过于敏感想多了吧。
青黛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却不知道，这一个疏忽，等到他们再见到涂山羽的时候，对方摇身一变，修为已经达到天仙，成为了在三界都赫赫有名的翎羽钱庄的翎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