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等小人,委实见风使舵,见皇上无什么赏赐,也没再来翊坤宫,所以旁的克扣的东西,还是咬死了不肯给。
李玉没了心气儿去要。满宫里也没个蠢到不怕秦立那张嘴骂人的,若是在内务府被骂一遭,羞也要羞死了。如懿又是个宽宏大度的,也不会亲自去内务府催促,所以这挤兑就这么不了了之。
忍呗。
娴贵妃都没发话,大家还能怎么着。
忍呗。
从前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三宝即使从首领太监猛然掉下来,成了个没有职位的透明人,大家也都哄着捧着。
这不都是想着,三宝公公跟着娴贵妃娘娘许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娴贵妃也不会对着三宝毫不理会的。所以厚待一些,怎能让主子心里头记着点你是个念旧的人。
但现在翊坤宫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内里头来了个皇上厌弃的太监,外头皇上的宠爱又不多,内务府的总管还就逮着他们翊坤宫磋磨。
看着娴贵妃不理会三宝的模样,怕是也厌倦他了,所以从前还算是恭恭敬敬喊一句“三宝公公”的小宫女小太监,此刻也开始直呼其名了。
三宝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没人去说,若真论辈分,他上头也就一个李玉,但李玉也不是个管事的。
若是李玉有点能力,不这么颓废,三宝至于还没个职位吗,随便安排个副手不就好了,他又不是不乐意。
娴贵妃不管,李玉也不管,翊坤宫一个大宫女也没有。现在三宝也不管了,就算他想管也管不住了,没人听他的。
娴贵妃近来总觉得在翊坤宫待着不大舒服,总觉得宫里的人总是懒懒散散的,不怎么做事。但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毕竟从前她也没管过。
再加上皇上不常来翊坤宫,被金玉妍迷惑了,后面琅嬅又用自己的孩子作为卖可怜的物件儿,引得皇上心疼。
如懿知道,但也无济于事,毕竟皇上是一国之君,需要平衡各方势力,只有他善待金玉妍和富察·琅嬅,玉氏和富察家才会安心。
如懿心烦,在翊坤宫里头又待不住,所以就常坐着轿辇四处逛逛,也是看些风景,放松心情。
这紫禁城真是压抑啊。
*甬道
如懿乘着轿辇路过了圆明园新送来宫女分配宫室的地方。
“那些是哪儿来的宫女。”如懿歪着身子,问轿辇旁边跟着的菱枝和芸枝。
芸枝回话,“主儿,这些都是家中无人的宫女,因为她们做事牢靠,所以内务府特意从圆明园拨过来的。”
“眼下正等着训了话,就拨去各宫呢。”芸枝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赵公公,凭什么把给你孝敬的宫女送到东西六宫,我们这些没钱给你孝敬的,便被送到浣衣局当差。”一个略有年纪的宫女大声的对着赵全才说道。
这便吸引了娴贵妃注意,如懿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去瞧。
便看到一个单眼皮,皮肤小麦色的宫女,中气十足的对着赵全才说道,“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一句,便击中了如懿的内心,她即刻觉得,这真是一个高洁、不畏强权的人。
单看这位宫女的模样平平无奇,可却实在是让如懿无法移开眼睛,就好像有一种天生的缘分连接在她们两个人中间,让她们相遇。
这位宫女就是她寻找的那个合适的掌事宫女!
赵全才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只有银子最大,你还喊乱说?”
随即他抬起手,抡圆了胳膊,一掌就打在那名宫女的头上,边打还边喊着,“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如懿面上赞赏的笑容止住了,她见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奴才,“李玉。”
轿辇便停住了,李玉回身看着如懿,如懿的面容冲着赵全才的方向微微一转,李玉心领神会,便走了过去。
三宝见队伍停歇,抬眼瞧着,眼神略过他前面的小太监,小太监前面的小宫女,小宫女前面抬着轿辇的侍卫,侍卫旁边的两个二等丫头芸枝和菱枝,然后才是李玉。
只见到李玉从娴贵妃的身边走远了,凑近分配人手赵公公旁边,朗声说了句,“住手,娴贵妃在此,你竟如此妄为。”
三宝又默默低了头,隐藏在队伍的最尾。
赵全才连忙跪下了,弓着身子说道,“给娴贵妃娘娘请安。”这一片的宫女太监都跪在地上,静静等着娴贵妃说话。
李玉冷着脸,找回了一点儿权力在手的快意,他转眼瞧着如懿,问询道,“娴贵妃,您要如何处置这个恶奴?”
如懿面上淡淡的微笑仍然淡淡,她不想担这个惩处奴才的名头,所以略一思考,说道,“赵全才,你在皇宫内就动手打人,实在不合规矩,但是最近宫内不宜见血腥,本宫就只罚你在此跪上六个时辰。”
如懿笑容更加和缓,自觉很是奖惩有道。
赵全才跪在地上,连连说着,“娴贵妃娘娘恕罪,娴贵妃娘娘恕罪。”如懿并没有理会。
那名宫女在赵全才后头跪着,仰头望着如懿,目光中满是敬仰之色。
李玉便给人扶起来,请到了如懿身旁。
宫女还木愣愣的,瞪着个大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恭恭敬敬的走到如懿身边,跪在她面前。
如懿坐在众人抬着的轿辇上,容佩跪下,弯着身子,也可以平视如懿的双足,但她不敢抬头,只低着头看着地面的砖石,静静等着娴贵妃说话,心里头还有着一丝丝的期盼。
“你们以后做事不公正,就是这个下场。”如懿扫了眼跪伏在地上的赵全才。
那名宫女恭恭敬敬的给如懿磕了个头,说道,“多谢娴贵妃娘娘主持公道。”
如懿歪着身子,脖子连接脑袋,连带着平直的旗头也歪着,她语气中有两分赞赏,嘴里说出来的声音带着一点黏糊糊的意味,“你是个直性子,胆子也大。”
但是她语气一转,又带着两分教导与询问的意味说道,“只是,这话都说了出来,就不怕吃了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