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勾起了两人无尽的回忆。
于是他们的辩论,越发炽烈如火。
这样的争论早已不止一次,注定不会有最终的答案。
如果许茂此刻目睹此景,必定会感到诧异。
撇开他们的身份不论,即使他们争论的焦点只关乎真理与谬误,却无丝毫内疚之情。
假使儒门的衰败因他们而起,他们理应心怀愧疚。
然而,两人偏偏不显丝毫此类情绪,显得理所当然,毫无歉疚之意。
实则,这并不令人意外。
因为他们并非真正的人,只是执念的化身。
作为执念,他们与常人迥异。
他们所挂念的,正是那些无法释怀之事。
“两种理念?何种理念?”
听到许茂提及,吕超不禁好奇问道。
哪怕他对浩然正气心生厌倦,也无法抹去他身为儒家弟子的事实。
论及儒道的兴衰,他忍不住插话。
“大人,请看此处。”
许茂指向石碑。
吕超抬起眼,细细审视。
只见每座石碑上都刻着一句雄浑的箴言。
这些箴言,是先哲生前智慧的结晶。
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们象征着先哲的理念。
眼前这座,镌刻着:
“上智之人闻道,勤勉践行;中智之人闻道,时存时忘;下智之人闻道,只会嘲笑。不被嘲笑,不足以为道。”
后一座,则记载着:
“君子不以水为镜,而以人为镜。以水为镜,可见容貌;以人为镜,能知祸福。”
再往前几步,又遇一座。
“重义轻利者荣耀,重利轻义者蒙羞。这些先哲的名言,乃其精神之演化,代表着他们一生的追求。”
后来的学者在此瞻仰,往往能领悟到深邃的智慧。
这样的精神圣地,正是儒家特有的标志。
非说其他学派没有,只是很少有儒家这般丰富。
几乎每一位圣贤,都在这里留下了独特的印记。
这就是儒家的独特之处,儒家并非专研力量。
但一旦悟透其道,力量自然随之而来。
力量的增强并非儒家的核心……
彻悟才是关键。
如何才能大彻大悟?
实现理想,贯彻信念,领悟人生。
皆可行,因人而异。
吕超正凝视着这些石碑,突然听见许茂的呼唤。
“大人,这边请。”
吕超闻声,收束目光,走向许茂所指之地。
跟随许茂的指引,他望见两座高耸的石碑。
这两座石碑皆傲然矗立,堪称此地最高。
而它们相对而立,隐隐透出对决的意味。
最奇妙的是,石碑上竟无一字留痕。
“两座无字碑?”
吕超仔细察看,发现除这两座外,其余石碑皆有文字。
“没错,这两座无字碑,分别对应着程夫子与王先生。”
许茂庄重地鞠躬,随后述说:
“程夫子与王先生,皆为圣贤之后,是我神儒国度的智者,理应各领风骚。”
“然而,二位圣者的纪元过于相近,程夫子率先悟道,崇尚礼仪法则。”
“王先生随后崭露头角,认为程夫子的教诲有误,倡导以仁爱宽恕为道。”
“这两种理念激烈碰撞,加之二位成就非凡,天下书生因此分化为两派拥趸。”
“长久的争论不休,渐渐导致内部损耗严重,儒道之光自此黯淡。”
“二圣也因此形同陌路,离世后,都不愿在石碑上留名,只因未分胜负高低。”
“这两位都是天赋异禀之人,怎奈何竟如此对决,最终将儒家推向了衰败。”
“若非多年内耗,仙宗又怎敢封禁稷下学院?”
提及此事,许茂满是不甘心。
神儒接连出现圣贤传人,本是天大的喜讯。
未曾想,二人共处同一时代,理念冲突至无法化解。
“竟是这般缘由。”
吕超咀嚼着这番话,说实话,有些哑然。
但深思后,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思想争辩与学术分歧自古以来便是残酷而不可调和的。
寻常纷争若恶化成仇恨,只需一方消灭对方,问题即告解决。
可思想之争,是心灵层面的交锋。
若以刀剑定输赢,无疑是降格之举。
一种思想要压制另一种,实属艰难。
人的思想,是最难以统一的领域。
先前吕超提出“大乘佛学”,令觉远带往西方,
目的正是要分化佛教,引起争议。
因为他深知,思想之争难以平息。
大乘佛法与小乘佛法一旦对立,绝无共识可能。
当然,尽管思想难以统一,但并非无法统一。
若要统一,就得证明正误。
如何证明?
很简单,举实例,列证据。
思想必须经受检验,事实摆在眼前,想不信服都难。
于是吕超疑惑,难道儒门之人都是愚者?
是非曲直,试一试不就清楚了吗?
于是他开口发问。
然而许茂的回答却含糊不清。
“尝试了,验证了,却依然无法统一,因为两种思想各有其正确与谬误之处。”
吕超闻声,眉头微皱。
“你说的两种思想,具体指的是什么?”
许茂凝视着眼前的空白石碑,目光中尽是复杂。
他轻叹一声,接着说:
“先说程夫子,他倡导礼法规则,认为世间万般事物,都无法脱离礼法束缚,只要预先设定框架,依规行事,就不会出错。”
吕超听罢,微微点头。
这并不难理解...
在这个奇幻世界里,一切似乎都遵循着预设的魔法规则,每遭遇变故,只需遵循法则行动便足矣。
吕超对此并不感到陌生,反而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你说的法则,具体指的何物?莫非是王权神授,家族传承的秩序?\"
吕超想起了远古神话中的某种观念。
这与许茂描绘的景象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此界的法则更为单一,也更为绝对。
\"确实如此。\"
许茂轻轻颔首。
\"程夫子坚信,世间万物皆有其运行的轨迹,那便是我们所说的法则,若人人遵循,世界将绽放无尽和谐之美。\"
吕超聆听,逐渐锁紧眉头。
\"若有人背离呢?\"
许茂闻言,轻轻一叹。
\"违背者,必将为天地所不容。\"
这些已是久远的故事,因此许茂此刻能淡然讲述,而不带波澜。
然而,若是回到那个时代的学士,恐怕无法如他一般冷静。
即便如此,许茂心中仍深信两位圣哲的理念。
至于哪个更好,他无法定论。
但它们都颇具道理,至少像他这样的平凡人,无权质疑。
而吕超却并未受此束缚。
听完后,他当即冷笑出声。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见,原来不过是遵循天道、贬抑人性的陈词滥调!\"
\"这样的人,也配被誉为圣贤的继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