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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奉哲抱着妹妹,怒气冲冲回到北堂居。

相较之下,文嘉兴致勃勃,饶是喜悦。

“依着公子吩咐,奴才回家一趟,都打听清楚了。”

“三姑娘用饭,不一定要请养娘。产妇多有汤水富余,攒着有损身子康健,弃之浪费可惜,故而挤出,卖给有需要的人。”

“公子可以去买。”

对着文嘉,宁奉哲怒意渐消,愁绪尚余。

“我已知此事。”

“可是,何处有卖?”

文嘉答言。

“街市就有专人售卖。”

宁奉哲眸掠一丝惊喜,愁云瞬即散去。

“即刻吩咐去买。”

文嘉微笑恭谨,行了一礼。

“奴才回府路过,小买一壶,献给三姑娘,聊表敬意,以解公子燃眉之急。”

妹妹终于不用挨饿,宁奉哲笑逐颜开。

“细心周到,做得极好,今日离府之前,你记得去领赏银。”

文嘉也是喜出望外。

“谢公子赞赏。”

宁奉哲虚扶一把,继而询问。

“平身吧。”

“汤水何在?”

文嘉徐徐起身,恭立主子身侧。

“拿去厨房,正热着呢,温乎正好,三姑娘才能享用。”

答罢,他不忘奉承一句。

“三姑娘相貌可人,与公子一样,就像天外降世的仙子。”

感受微微发麻的双臂,宁奉哲不思疲累,唯觉欣悦。

“我实丑陋,不过,她确有天仙之貌。”

他沉吟片刻,欣赏妹妹娇柔细腻的小脸,乐在其中,唇际不由自主,盎映一抹幸福。

“御赐之物,由你拿去街市,尽皆换成银子,用来供给她的吃食。”

文嘉声音压到最低,弱弱提醒。

“皇上借口,战乱刚刚平息,克扣公子赏赐。其数本就不多,公子理应想着,给自己添些衣裳物件。再不济,也是一分为二,与三姑娘共享,怎能全数赠予?”

“星梁几月,公子深受凄楚,而今,好不容易脱身,正当享乐,不该苦着自己。”

凝眸妹妹,宁奉哲抿唇浅笑,狡黠念头,全然抛之脑后。

“你也知晓,其数不多,供给吃食,犹嫌不足,我若拿来添置,必然饿着溪儿。”

听着话意有误,文嘉及时劝谏。

“公子怜悯三姑娘,奴才深为感动,然则,奴才有言,不得不禀。”

“三姑娘尚在襁褓,任凭公子付出多少,她都不会记得。不如留着银子,等到三姑娘记事,再行关怀,如此,方可不负公子一片苦心。”

宁奉哲空出一只手,指尖轻抚妹妹乌发,柳丝细软,袅袅惹怜。

“我爱惜她,不为让她记着,亦不为迫她报恩,只是想着,她衣食无忧、心境无虑就行。”

觉察几分不对,文嘉一阵错愕。

“嗯?”

“公子先前明明教我,对事待人,须得自留几分真心;无私奉献,不得好果。”

“分别几月,重逢今时,公子怎就变了?难道是在星梁,历经什么大事,足以改变心性?”

宁奉哲轻轻摇头,举手投足,温柔无尽。

“星梁历经之事,我都没有瞒你,不至改变心性。”

文嘉眉心,蹙起几道疑惑。

“那便怪矣,公子为何变化?”

四下黯淡无光,唯独妹妹璀璨明丽,宁奉哲脉脉注视,眼眸始终含笑。

“我也迷惘不解。”

“今日见她,身裹锦被,由水芷抱着,我自心底,就有一种奇异之感。当时,我甚至未知模样,未晓身份,便不自觉地,径直追去,意愿护她在怀。”

“这就好像,他们口中所言,我们以为虚无缥缈之情,缘分。”

文嘉会心一笑。

“公子既与三姑娘有缘,奴才理当跟随,自今日起,敬重三姑娘,唯命是从。”

宁奉哲回之一笑。

“多谢你。”

次日,宁寒望外出归来,得知抱养的孩子,已到宁国公府。

他并不关心,孩子养在谁的居处,一句未曾过问,哪怕传唤初见,也是选在琐事之后,闲暇之余。

就这样,穆蓉带着宁奉哲、宁云溪,一同来到彦息居。

宁寒望目扫一眼,无视宁云溪,私心独想自己家人。

“枫儿安在?”

听出妹妹不受重视,宁奉哲心绪一沉,暗自不悦。

穆蓉也不在意宁云溪,一味答话。

“还在穆府。”

短短四字,引得宁寒望心情不爽。

“我让你去接,你推说,坐月未罢,不便出门;我遂让你,吩咐奉哲去接。”

“整一日过去,枫儿怎么还在穆府?”

“难不成,奉哲也在月中?”

口口声声,就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宁奉哲睨他一眼,心里更是愤愤不平。

不忍奉哲被训,穆蓉连忙托词,为爱子美言。

“老爷明察,奉哲绝无躲懒之意,是枫儿那孩子贪玩,非要缠着表兄表姐,把游戏做完,才肯回府,说是,还要忙活好一阵子呢。”

“老爷知晓,奉哲最疼二弟,向来有求必应。枫儿玩得起劲,奉哲如何劝得回来?”

过错换在幼子身上,宁寒望立时没了脾气。

“莫非要我这个父亲,亲自请他回来?”

穆蓉无奈笑笑,夫妻之间,琴瑟和谐。

“老爷言重,枫儿受不起。”

“穆府不算外家,随他玩去吧。”

宁寒望眼眸低垂,温然几意宠溺,汩然几许哀怨。

“你说得轻巧,几月未见,我十分想念……”

宁奉哲听不下去,不顾礼数,打断他的话。

“父亲传唤,不是为了见我妹妹吗?”

“如若无事,孩儿先行告退。”

以为长子,吃醋他只惦记幼子,宁寒望并不气恼,反作赔笑。

“奉哲勿怪,你离去几月,我亦是思念甚紧。”

“见你回府,渴思已解,因而一转,提起你的二弟。”

“你在星梁的日子,为父终日都在思虑如何救你,费尽心思,用尽办法。”

“为父,待你、待你二弟,心是一样的。”

宁奉哲面色愈发阴沉,语态逐渐不覆一丝礼敬。

“妹妹用饭时辰将近,等不得许久,请恕孩儿,耐心有限,父亲究竟有没有正事?”

宁寒望愧对爱子,毫不介意他的傲慢无礼,反而赞不绝口。

“好,甚好,奉哲尊老爱幼,贤德之行,睿明之举,天下无出其右。”

“实然,对待这位妹妹,你不必这般认真,她……”

没等说完,宁奉哲便猜到后话,陡然间,赫赫大怒。

“父亲不认,我这便将她送离,另寻一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