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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府庭院,小径蜿蜒,清幽雅致。

顾孟祯买好礼物,打算回赠庄叔父。

远远地,看见庄叔父与母亲,正在竹林小坐,赏景闲谈,顾孟祯寻步过去,没等问安,便听母亲楚潇,说起昨日之事。

“什么?你要为了祯儿,去争密枢丞之位?”

母亲语气,听似并不赞成,顾孟祯止步悄听。

庄哲神情,义无反顾。

“既为祯儿,也为你我。”

“我们不是一直很想,跟祯儿做一家人?或许,掌权,是个好办法。”

一听如此,楚潇登时气愤。

“你糊涂啊。”

“掌权,诚然有效,可是,岂能依靠诡计争夺?”

“皇上、汤大人,原就有意于你,你不争不抢,亦能坐上高位,不是吗?”

隐隐感受良心谴责,庄哲强行按捺,学着祯儿,表露狡黠。

“汤大人正当盛年,等他高升或是退位,不知多久。”

楚潇颦眉,怒意渐浓。

“你这是何意?”

庄哲嘴角下垂,努力做出一分桀骜不驯。

“夫人听得懂我的意思。”

心明其意,楚潇不由怒火中烧,咆哮训斥。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庄哲见状,气势瞬即一弱。

“夫人息怒,我们或能等得起,祯儿当真等不起呀。”

楚潇气得不行,口不择言。

“他才多大岁数,如何等不起?莫非,转天便要没命?”

深怕天公应验,庄哲急忙纠正。

“你看你,口无遮拦,祯儿长寿安康,绝非短命之人。”

楚潇依旧怒气冲天。

“他这般狡恶,我深以为耻,早知今状,不如不生!”

庄哲继续纠正。

“夫人莫说气话,祯儿贤士高谋、文武双全,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

楚潇捶心顿足,难以平息怒火。

“什么栋梁之才?他安的什么心思,我岂能不知?”

“你实在愚宠,明知祯儿学坏,为何顺着他意?身为父母,有管教之责,你若将他看作自己的孩子,理应导他向善,而非一再纵容。”

庄哲不疾不徐,轻抚夫人后背,为她舒缓气息。

“夫人知晓,祯儿待在顾府受苦,许多人对他不好。他学坏变坏,都是不得已的,我理解他,不愿迫使乖巧。”

“夫人也曾说过,我们的孩子,快乐无忧就行。”

楚潇眉心紧锁,肃然不悦。

“我说的是韶儿。”

“祯儿,是我们的孩子吗?”

庄哲稍作正色,点出错处。

“夫人如若偏心,可就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

楚潇有条不紊反驳。

“宽严有度,此乃管教引导,请老爷三思,过度溺爱,迟早要出大事。”

“倘使,他能像韶儿一样懂事明理,我自然不忍严苛,奈何,他太不像话。”

听她说得有理,庄哲无可争辩,随即另寻他法。

“夫人,请听我一言,教诲孩子,不能心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先顺着他,待他逐渐放松防备,再慢慢晓以事理。”

“循序渐进,最为稳妥,夫人以为呢?”

楚潇一眼洞穿。

“你休哄我,何有循序渐进之意?你还是只有溺爱。”

庄哲几分尴尬,一阵憨笑。

“愚夫什么想法,都瞒不过你。”

争执斗嘴,无甚意义,楚潇恢复平静,认真问询。

“你下定决心,顺意为之?”

庄哲诚意满满,如实回答。

“夫人的话,不可不听,若有机会教诲,我还是愿意导他向善。”

对于这个孩子,楚潇怅然无望,唯余心寒。

“万一他执迷不悟,你打算,如何是好?”

庄哲目色坚定,一往无前。

“那就全心全意,随他而改。”

楚潇句句是道,抒发见解,尤其透彻。

“他所想所做,可是大佞大恶之行,老爷同敝相济,恐怕庄族百年声誉,皆要化为乌有。”

“老爷三思,庄氏一族,打从月盛立朝,便就追随颜主,几百年忠不渝心,怎可一旦废弃?老爷可以莽撞,却也要想想,是否对得起列祖列宗。”

庄哲迷而不返,越陷越深。

“其实朝局,哪分对错?桢儿心愿如何,怎就一定是错?”

“颜主立朝之前,不也是险佞之行?”

楚潇几近压不住怒意。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今时的你,还是我认识的你吗?”

“太祖皇帝平定战乱,全力以赴拯救黎民,护全前朝君主一脉,可惜事与愿违。太祖皇帝登基,乃是万民归心、百臣信服,更有前朝君主临崩玉言。”

“我朝,名正言顺!”

庄哲一副冥顽不灵之态。

“史书所记,也不一定为真。”

楚潇瞋目切齿,勃然大怒。

“庄哲,你大胆!”

庄哲不厌其烦,安抚夫人,知疼着热,耐心十足。

“夫人莫恼,请再听我一言。”

“以我拙见,为人父母、为人爹娘,不应自私。祯儿,因为身世,已被顾府中人孤立多年,假使我们也要孤立,他未免太过可怜。”

“我知夫人,坚持正道,做不来那一套,这无妨。”

“你不用改,我陪着祯儿就行。”

楚潇不以为然,厉直提醒。

“老爷浩然正气,亦是实难为之。”

“何苦自讨不适?此为取亡之道,难道老爷不知?”

庄哲情成奋不顾身,义成肝脑涂地。

“困难,便多练习;不会,便请祯儿教我。”

“总之,我不能舍下祯儿一人,哪怕为他付出生命,亦是在所不辞。”

费尽口舌,劝说无用,楚潇满不理解。

“却为何故?”

庄哲浅笑纯然,语出桂馥兰香,态若出水芙蓉。

“选择爱护你,便要疼惜你的孩儿,我自认为,为人夫君、为人继父,我责无旁贷。”

“我这年纪,其实可以与他兄弟相称,做他继父,着实占得许多便宜。他愿认我,以父母礼数厚待,我心甚慰,祈请夫人,成全愚夫小小心事,玉成我与他的父子情。”

顾孟祯躲在暗处,唇际抿起几分甘甜。

幸得继父如此,恩逾慈母,令他生而为人,不再凄苦悲凉。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

纵负天下人,绝不辜负庄父,如他爱屋及乌,我亦不会背弃庄族任何一人,礼敬善待,诸事依从。

疼爱贤弟,更要尽善尽美,粉身碎骨,誓不相舍。

顾孟祯没有现身,行至庄哲居处,静静留书,放下礼物,便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