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神如月,幽冥酿心。心月镇魔,帝鬼封魂!”
护嗣帝鬼如同灰雾一般缓缓浮现在夜梦二人面前,悠悠道:“无忌夜君凭借天下仅有的神魂造诣,在修成真灵之时开创了这门心法,自那之后,再没有神魂法术可以伤他魂魄!”
他运转心法,额前同样显化出一轮幽月,这轮魂月远比夜君邪的那轮凝实、宽阔,只是其中空空如也,在昏暗的夜中流转出淡淡的白芒。
“夺取修罗恶鬼的邪恶魂力,在神宫之中凝炼幽冥心月,这月轮自成空间,既是修罗恶鬼的囚禁之所,也是镇压神魂的护身法宝。纵观我帝夜数万年风流人物,没有哪位存在的心法在神魂一道上能与这幽冥帝鬼镇心法媲美!就连我这尊帝魂的存续之基,半数也是依托于这门经典!可惜...”
他说到这里,不忍情绪低落,怅然若失的喃喃道:“可惜无觅太子身死在外,至今未能寻得尸骨。这等惊才绝艳的传承,竟没能流传下来。”
尽管夜无觅早已是盛名天下的帝夜君王,然而对于这一缕陪伴无数太子逐步荣登大宝的魂魄而言,他们似乎一直都是少年,始终还是太子。
“护嗣夜魂?”尉迟梦君听得发愣,水灵灵的眼眸之间满是疑惑,看着夜君邪的面庞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既然没有流传下来,为何你还能在幻境中模拟心法的运行,让我得以感受幽冥帝鬼镇心法的效益?”
夜君邪闻言,激动的神情也是沉静下来,收起功法运行的各种异象,突然有些郁结,默默问道。
“有两个原因。其一,我是无数夜君的残魂所铸,夜无觅虽然客死他乡,却还是驱使残魂回到了永夜帝葬。我融入了他的残魄,借助其中残存的记忆得以施展这门心法。”
护嗣帝鬼转过身去,同样望向奔腾不羁的江流,一边说道:
“包括许多夜君的招牌心法,绝顶神通,我都可以潜意识的施展出来。然而——”
他忽的变得嘶哑,像是要呼出满心悲怨一般,愤然吼道:
“然而我终究只是诸位夜君留在人间的影子!我不是生者,徒有意识!君邪,我不曾,也无从学习最基础的神通法术!我一掌推出,便是斗法夜君纵横无敌的星河扶天手!我心念一动,便能施展傲颜夜君名震天下的鲸吞山河功!我却连这些功法神通一丝一毫的精妙都无法讲出!”
“我空有宝山,却没法惠及后人!即便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觅太子,刻天太子,我看着他们一步步钻研摸索,最终创造出举世无双的功法神通!他们不幸死在宫外,我却连他们的半分神韵都无法演化——”
这位经历了无数少年夜君走向辉煌又走向死亡的不灭神魂,此刻魂泪纷飞,老泪纵横,哽咽流涕如同无助的孩子。
“护嗣...”夜君邪看着他难能自已的样子,心中的怨气顿时消解。他原本以为护嗣帝魂是有意藏私,却不曾知道这尊年岁久远的魂魄一样拥有人的情感。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祖辈残魂凝聚而成的法宝,不曾把你当做亲人看待。”他长叹一口气,放下怀中的尉迟梦君,直接跪倒在护嗣帝鬼身后,温声道:
“我的理解有错。你既是各位祖君,也是你自己!”
“你为护持我夜家世世代代的储君太子,承载了无数次相逢与离别,然而你的悲郁之情却无从化解,你只能看着已经成为夜君的太子死去,神魂消散,最终融入你,成为你的一部分...”
年轻的太子根本无从想象这种沉痛的经历却必须一遍又一遍的体悟,这对一个孤独的灵魂而言到底是何等残忍。他说的越多,便感到心中越发愧疚,最终低下头颅,朝着护嗣之魂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我夜氏欠你!欠下的太多了...”
夜君邪跪拜过后,却又感到深深的无力与迷茫。任由他如何思考,竟都无法想出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报答这位年逾千岁的恩人。
“...”
尉迟梦君听到护嗣夜魂的悲诉,又看到夜君邪感同身受的模样,正感到莫名悲伤。然而她抬起头来,明媚的眼眸却又准确的捕捉到了,那泪眼朦胧的虚幻灵魂脸上,嘴角扬起时隐隐的几分得意。
这夜魂下半截还是背过身去的样子,上半身却转过来一百八十度,正笑嘻嘻的看着夜君邪的模样。
“你——”
护嗣帝鬼也注意到尉迟梦君,连忙抬起手指做出噤声的示意,旋即欣慰的看着跪在地上满脸迷茫,明显沉浸在思索之中的夜君邪,得意洋洋的想着:
“当代夜君说君邪虽然性情乖僻,却注重情义,是个恩怨分明的少年,此言不虚!好孩子,好孩子...”
他一边想着,一边关注着夜太子的神情,注意到他即将清醒过来时,便连忙转回身去,还是有些哽咽的说道:
“君邪,第二个原因,就是你。”
“是我?”夜君邪回过神来,茫然道。
“是你。你是这五千年以来,第一个能得九帝抚顶的夜氏少年。祖君赐名,更是说明你天资不凡。”
护嗣帝鬼“勉强”收起悲痛之情,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
“夜祖十帝,皆是有大成就大功德的往日夜君,他们不但功绩惊人,修为同样冠绝千界,是在生前或死后得以登仙的人物!”
“十帝之中,只有定业祖帝没有认可你的天分,其余诸帝的牌位尽皆显灵,九帝化神形,慈心抚子顶!”
“这不但是因为你的天赋无双,也意味着你有着极其纯正的夜氏灵脉!而我夜氏的先天血脉最为不凡之处,便是对魂魄无与伦比的亲和力!”
“即便是我这等糅杂了无数残魂才形成的怪异魂体,你也能完美容纳,任我施展!正是因此,我才得以在幻境中勉强把你模拟成我,模拟成施展幽冥帝鬼镇心法的我!”
“我夜族有先天血脉?”
夜君邪震惊不已,利索的直起身来,难以置信的说道:“为何我从没听人说过!即便是我帝夜的纪史,也从未提及过!”
“因为咱们的血脉天赋,对于其他魔道修士而言,也是最佳的修炼资源。”护嗣帝鬼沉声道:
“我夜氏的血脉最为亲和灵魂,夜间修炼事半功倍,且天生神魂敏锐异于常人。但也因此,我夜氏同时也是世上最容易被凶魂所伤、被道貌岸然之辈夺舍的家族。乃至于万年以前我们最初的祖辈,只是魔道修士用以炼魂的工具。”
“我夜家的祖宗虽然通过艰苦卓绝的奋斗得以改变被奴役残害的命运,乃至强大到如今地步,但也不曾放下哪怕一分谨慎。再有,尉迟家因何备受觊觎?还不是因为花神血脉的名声远播天下?”
“哼!”尉迟梦君闻言,顿时嗔怒,却又无从反驳,只得轻哼一声。
“别气别气。”夜君邪连忙揽住尉迟梦君,像往常一样捋顺她的长发,温声劝道。他一边安慰梦君,一边仔细的倾听帝鬼的叙述,很是聚精会神。
“血脉的奇妙,子弟自然受用其中,何须说到明面上?倒是你,你如今还不明白么?”
护嗣帝鬼愤愤的说道:
“如此卓越的天资,受到九位祖帝的期许,你还要推脱这太子之位么!”
“我——”
夜君邪闻言,幡然醒悟,茅塞顿开一般,郑重的说道:
“我绝不辜负祖辈与你的期望!太子,我争!”
若论憧憬帝王尊位,期待执掌天下,夜君邪属实兴趣不大。然而他恩怨分明,又了解了护嗣帝魂的不易,这才有了报偿之心,是为回报家恩而意欲储君之位。
而这护嗣之魂,所图的也正是如此。
“想让你坚定太子之心,到时候享受尊位一久,看你还能似往日一般视于无物?”护嗣帝魂满心得意的想着,身下的魂火摇曳不绝,好似狐狸翘起的尾巴。
“护嗣?”夜君邪看到护嗣帝鬼痴痴的眼神和难以压制的嘴角,疑惑地叫道。
“我没事。”
护嗣连忙轻咳两声,笑颜道:“你能坚定此志,我心甚慰。”
“哥,你到底是?”
尉迟梦君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注意到“幻境”、“模拟”之类的字眼,心中疑惑更盛,终于忍不住追问道:
“什么幻境,什么模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梦君,你不是真的你。”夜君邪心中坦然,再不愿对尉迟有任何隐瞒,说道:“包括你的出嫁,包括这个世界,都只是护嗣帝鬼设下的幻境。”
“现实中的你我还只是应身境界,年方十八。”
“你这有些犯规了。”护嗣帝鬼感到此刻的夜君邪心神无比宁静,也就没有阻止他说出真相,只是无奈的说道:“我是以尉迟梦君的虚拟意识为核心设下的幻境,你这一挑明...”
不待他说完,远处的山水与高耸的昏月忽的开始消散,整个幻境开始不可逆转的崩溃,四方的景色正一点一点变成漆黑的阴影。
“我是假的?”尉迟梦君惊呼一声,却并不感到恐惧失望,只是饶有兴趣的念叨着:“还有这种事?那我算是未来的我,还是另一个我?我想不清楚了...”
“也罢,不想了。”尉迟梦君摇晃脑袋,又转过头来看着他的君邪哥哥,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来这幻境一遭?”
“我原本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夜君邪长舒一口气,旋即紧紧抱住满心好奇的尉迟梦君,郑重的说道:
“我知道你要出嫁的那一刻,便明白了。梦君,我对你心思不纯,从没有只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
“我要是说我想要娶你,你会愿意么?”
“哇,我可是刚要嫁人!”尉迟梦君被忽然抱紧,还有些慌张,闻言又打趣道:“这事情问我可不好使!”
“为何?”夜君邪神情一滞,有些僵硬的问道。
“你喜欢的是梦君不假,可我这个梦君好像是假的吧?”尉迟梦君雀跃不已,秀美的面容衬上惊心动魄的笑容,顿时让天地失色:
“你真的想要娶我,就该向真正的那个我表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