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接通电话，柔声问道，“叶梅，紫茹跟你联系了没？”
那头的叶梅笑了笑，“我现在就去接她，你有空没？出来喝喝茶？”
方宇抬手看了看手表，才三点，问道，“你们准备去哪里喝茶？”
叶梅说，“没定呢，我俩都不熟，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一下呗。”
方宇说，“医院西门有个开放式公园，那里有个天天茶楼，紫茹去过，你就说我的朋友就行。”
叶梅嘿嘿笑道，“你这家伙走哪儿都有熟悉的地方。”
方宇说，“这不正好在医院边上嘛，其他地方我就不熟了。”
叶梅说，“行，你一会空了就过去吧，我到紫茹他们小区门口了。”
方宇说，“我过半小时吧，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
其实，医院这边没什么事要处理的，只是前面刘昕说的事，他感觉有必要告诉一下萧家强。放下电话，想了想，编辑了一条微信发了过去。
没一会，萧家强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件事我知道了，刚才曹书记到我这儿来专门说了一下。”
方宇说，“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样。”
萧家强说，“我怀疑背后有人授意。”
方宇疑惑道，“薛光明？”
萧家强说，“我和曹书记分析了一下，胡海华表面上是针对我，实际上是有人想敲山震虎，恶心杨书记。”
方宇想了想，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薛光明对杨宇曦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出面力挺胡海华上位，非但没成功，胡海华还被撤了职，一定觉得很没面子，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虽然他已经去了养老机构，在省里失去了话语权，但背后那位最近搭上史家，又活了过来，这给了他和杨宇曦叫板的底气。说道，“不管怎样，别让他抓住什么把柄。”
萧家强笃定道，“放心，我没什么把柄可以抓，我和杨明是有来往，但都是礼节性的。要说我给他送礼，是有，我不否认，上级机关来人，送点当地的特产并不奇怪，高档的绝对没有，好几次胡海华也在场，他不是不清楚，即便有些场合他没有参加，邱泽星经手的，他可以证明。至于红包，都不大，有几次还是杨明夫妻俩过节给我孩子红包，我回送的，这些钱是我个人的，没用公家的钱。所以，我经得起检查。”
方宇问道，“胡海华自身的问题是有人举报了？”
萧家强说，“其实也不是举报，上周谈育新被纪委叫去配合调查张发良的问题，结果这家伙一紧张，把自己受贿的事也交代了，把详细的受贿记录一笔一笔写了下来，其中就有横山茶场总经理陈旭光给他送的礼金。昨天上午纪委找陈旭光谈话，陈旭光承认了给张发良、谈育新和胡海华送过钱。”
“这事牵涉到一个常务副市长，所以曹书记很慎重，胡海华不在安兴，纪委先对陈旭光提供的情况进行核实，坐实了证据后才向江州市纪委汇报。本来可以直接去临海带走胡海华的，没想到这家伙在省纪委实名举报我，省纪委的意见是让他举报，看看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所以这件事一直没有声张。”
方宇说，“明白。”
萧家强话锋一转，沉声道，“张文勤又请假回临海了，说是儿子今天出院，要回去照顾两天。”
方宇说，“我估计很可能她想要离开安兴。”
萧家强说，“离开就离开吧，本来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工作能力与岗位要求不匹配。”
方宇说，“接下来您的压力可能会很大，班子配备、相关部门负责人的配备，都不是容易的事。”
萧家强说，“不容易是肯定的，下午回到办公室到现在，来人来电就没断过，说是汇报工作，真正意图大家心照不宣。也有些人托关系，找上面的领导来打招呼。”
方宇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时间拖久了，更难应付。”
萧家强说，“问题是江州市委主要领导变不变动现在都没定下来，我中午问了钱部长，她说必须等新领导到任后再研究。”
方宇说，“这样的话就比较麻烦，如果新领导从本地产生还好一点，如果又是外来的，就不会那么快，官场通常有个不成文的规则，一把手新到一个地方，至少三个月后才会考虑人事调整问题。”
萧家强颔首道，“是啊，真是头大，马上年底了，今年完成指标的压力很大，人员不整，会牵涉很多精力。”
对于工作问题，特别是人事安排，方宇不好多发表意见，岔开话题，说道，“有关安兴经济和社会发展问题，明天我会再找两个地方实地看看，然后出个初稿，到时您帮着把把关。”
萧家强没推辞，说道，“行，我也很想得到这份报告，安兴这两年发展不太正常，出了很多问题，规划和政策都需要重新修订。”
两人交流了一下写作思路后，才结束了通话。
方宇赶到茶楼的时候，何紫茹和叶梅笑谈甚欢。方宇开玩笑道，“是不是我来都是多余了？”
何紫茹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说，“没眼力劲，打扰我们说话了。”
方宇笑嘻嘻的说，“那我走了，你们聊吧。”
叶梅哈哈大笑，“你们俩个活宝，见面就抬杠。”
何紫茹说，“我哪敢啊，人家现在可是市领导了。”
方宇笑着说，“你出门吃枪药了，故意埋汰我？”
何紫茹不依不饶，“怎么？现在说不得你了？”
方宇说，“可以说，可以说，你随便。”
何紫茹说，“中午没少喝？”
方宇反问道，“看出我像喝酒的吗？”
叶梅插话道，“你喝多少都脸不改色，太容易伪装。”
何紫茹接话道，“就跟他人一样。”
方宇讪讪笑了笑，心里道，不能跟她这么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不知道她又会蹦出什么话来。问道，“韦书记走了？”
何紫茹轻描淡写的说，“走了，好家伙，喝得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方宇故作惊讶道，“喝那么多？”
何紫茹说，“你那些狐朋狗友轮番灌他，还有你小姨，居然酒量也挺大，老韦同志本来酒量就一般，不喝多才怪呢。”
叶梅看着何紫茹问道，“你公公？”
何紫茹说，“是，喝完酒很兴奋，到家话多得不得了。”
叶梅说，“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要不怎么说酒后吐真言呢。”
何紫茹看了一下方宇，没再接叶梅的话，即便是不错的关系，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说，请方宇帮忙关照韦俊的职务本来就很敏感。
方宇看着叶梅，问道，“什么时候回去定了吗？”
叶梅说，“准备后天去京都，待个两三天，然后就回法国了。”
何紫茹说，“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叶梅笑着说，“很难说，说不定哪天想你们了就回来了。”
何紫茹说，“你可拉倒吧，想我还把我的手机号忘了，请吃饭也只是想着某人。”
方宇一听，心里道，怎么刚说两句又绕回来针对自己了。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叶梅也不记得我的电话，她是有事找我。”
叶梅急忙笑着说，“都怪我，是我预先没问清楚你在安兴，我一直以为你在临海呢。”
何紫茹捂着嘴“咯咯咯”笑了笑，说，“逗你呢，这么多年你回来能想起我我很高兴的。”
叶梅突然有些伤感的说，“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在国内经常能见面。”
方宇劝慰道，“要是在国外不习惯，干脆就回来，现在国内发展也不错，机会很多，像你这样的海归人才也正是有用武之地。”
叶梅叹息一声，说，“再说吧。”
何紫茹说，“国内这么多亲戚朋友，有什么困难相互之间都会有个帮衬，你一个人在外面终归不是办法。”
叶梅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方宇见气氛变得沉闷，岔开话题，说道，“晚上再叫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吧？”
何紫茹赞同道，“行啊，看看哪些人有空。”
叶梅看着方宇说，“你联系吧，晚上我买单。”
方宇摆摆手，“你是骂我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该为你接风，哪能让你买单。”
何紫茹看着方宇，问道，“你见过单晓红吧？”
方宇边翻手机通讯录边回答，“见过啊， 现在是婚姻登记处副主任了。”
叶梅问道，“就是高一离开的那个？”
方宇说，“是，后来去了徐渚镇。”
叶梅说，“当时她的成绩挺好的。”
方宇说，“是，有点可惜了，因为家庭变故，学习受到了影响，最后考上江州师专，不过现在也挺好的。”
何紫茹笑眯眯的说，“你还了解的很清楚吗？”
方宇抬头看着她，微笑着说，“前几天见到她聊了一会啊，怎么啦？”
何紫茹抿嘴笑了笑，“没什么。”
方宇喃喃自语道，“我发微信给她，再问问小五有没有空。”
何紫茹问，“去哪儿吃啊？”
方宇说，“去田玉龙那里行不行？”
叶梅说，“他开餐厅？”
何紫茹说，“开了好几年了，做得还不错。”
叶梅说，“那也挺好，我记得他是去当兵了，后来一直没联系。”
何紫茹说，“头几年也不顺，这位同志帮了他一把。”
方宇假装没听见，继续发着微信，联系了七个人，最后又给田玉龙发了一个微信，把包间定好。
安排好后，抬起头看了看两位女生，说道，“搞定，联系了七个人，六个回复了没问题，就小五没回。”
何紫茹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方宇。
方宇有些纳闷，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是李晓荷发给何紫茹的，“能不能让方宇帮我跟省纪委说说，我和杨明见一面。”看完，抬头看向何紫茹，“你问问她想要干什么。”
何紫茹说，“好吧。”说完，拿过手机起身朝外走。
等何紫茹出去关上门后，叶梅轻声问道，”谁啊？“
方宇没隐瞒，直截了当的说，“李晓荷。”
叶梅继续问道，“她还在省文化厅吗？”
方宇点点头说，“还在，她老公出事了。”
叶梅一愣，“是吗？她老公是省委办公厅秘书处的吧？”
方宇说，“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三年前当了常务副省长刘崇来的秘书，这次因为经济和生活作风问题被双规了。”
叶梅说，“她比我们高几届，即便是在京都上学的时候，跟她都很少来往，毕业以后没联系。知道她在文化厅还是有年春节回来，我表哥告诉我的。”
方宇说，“我跟她也没什么联系，她跟紫茹来往多一点，最近她老公出事后找过我。”
叶梅说，“现在不是抓得很严吗？你可别给自己惹麻烦。”
方宇说，“明白。”
何紫茹打完电话回到房间，看了一眼叶梅，又转头看向方宇，说，“她想和杨明离婚，然后带着孩子出国。”
方宇感到有些意外，沉声道，“现在杨明的案子处于调查阶段，还没有结论，这个时候提出离婚可能不允许，更别说出国了。”
何紫茹说，“她觉得现在压力很大，上班都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不敢出门，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方宇说，“压力再大也得熬过这段时间，等杨明的问题彻底查清楚了，确定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才有可能谈后续的事。”
叶梅说，“既然想出去，那就先别上班了呗。”
何紫茹说，“我跟她说了，让她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情绪。”
方宇严肃道，“我晚上打电话问问吧。”
何紫茹有些凝重的说，“对不起啊，总是给你添麻烦。”
方宇摆了摆手，咧嘴笑了笑，“与你无关，即便没有你，她也会通过其他人来找的。毕竟是校友，能帮的我肯定会帮，但不能踩线。”
何紫茹“唉”的叹息一声，说，“很精明的一个人，却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
方宇苦笑一下，说，“夫妻俩都很精明，可惜精明的不是地方。”
三人一直聊到接近六点才离开茶楼。
正是用餐高峰，小吃街熙熙攘攘的，客流不小，何紫茹挺着个大肚子，行走比较慢。为了防止被行人挤到，方宇和叶梅一左一右把她护在中间。
刚走到阿龙私厨门口，听到身后有人喊，“方大夫。”
三人停下脚步，同时转头往回看。方宇见到来人，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