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
好像是到了医院,灯光很刺眼,我只能闭上眼睛。很快,身上的疼痛感慢慢消失,连水月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等我彻底醒来时,正睡在一个很大的特别柔软的床上。
房顶是乳白色的,吊灯的造型就像一朵花,发出柔和的黄色亮光。
连水月就在旁边坐着,她两眼红肿,头发也乱糟糟的,见我醒了,赶紧抓住我的手说:“小刀,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点点头,感觉嗓子有点干,于是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水杯。
连水月喂了两勺水,我才感觉好一些,低声问:“水月,老钱呢,找到他了没有?”
她抹抹眼泪,扭头喊:“老钱,小刀醒了。”
我试着抬起头,才发现这个房间特别大,远处的墙边有一排沙发,好像有几个人斜躺在那里,都睡着了。
连水月一喊,他们瞬间起身,跑了过来。
罗老九、钱麻子、还有李半拉子,除了他们,还有何胖子和梁晨。
钱麻子抹着眼泪,半蹲在床边说:“小刀,我以为把你丢了,我当时就跑着去找你了,没找到——”
我握住他的手,长出一口气:“老钱,别说了,咱俩不都没事儿嘛。”
“你就别瞎扯了,知道这些天我是咋过来的不?把你弄丢了,我连死得心都有了。”
我见他又要掉眼泪,赶紧摆摆手:“咱们是兄弟,别矫情。”
罗老九显得苍老了很多,他挤上来,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小刀子,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见他一只眼睛有些淤青,耳朵上好像也有伤痕,于是问:“老罗,你咋了,跟谁干架了?”
“哎呀,小事儿,等你好了再说。”
我扭头看见梁晨,赶紧说:“梁姑娘,你身上有伤,赶紧回去歇着,我没事的。”
她笑了:“小刀,我没事,你已经躺两天一夜了,捡回来一条命。”
“这么久?”
“你先躺着吧,我去告诉老板你醒了。”
梁晨一走,何胖子挤了上来:“小刀,你可吓死我了。”
我招招手,让他靠近一些,笑着说:“老何,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在电梯里,你被电了一下,尿裤裆了?”
“你是不是糊涂了,现在扯这干啥?”
“我也被电了,也尿裤裆了。”
何胖子一听,没笑,看起来反而想哭,他开口说:“小刀,刚找到你的时候,你是啥模样,自己知道不?”
“不知道。”
“唉,不成人样了,一身的伤,都烂了,大家哪个看了不掉眼泪?半拉子都哭了,他们不让我说……”
我见他真想哭,赶紧摆摆手:“没事,现在回来了。”
刚说完,两个医生急匆匆进来,把他们赶到一边,对我检查了一番,又是喂药又是打针。他们还没忙完,我就困得睁不开眼睛,又睡着了。
脑袋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是被疼醒的。
浑身上下,很清晰的疼痛感,尤其是被竹签扎过的手指头,就像是有人拿个小锤在有节奏的敲动它,还是钻心得疼。
睁开眼睛,清醒了很多,我还睡在床上,罗老九坐在旁边,也没抽烟,就这么看着我,好像一尊雕像。
“老罗,他们呢?”
“都去睡了,这些天你不在,大家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也快累垮了。”
我点点头:“别叫他们,让大家都多睡会儿,你也去歇着吧。”
“我老了,睡眠少,瞅着你醒了,心里就踏实了。咋样,疼不疼?我去叫医生,再给你打一针,就不疼了。”
我赶紧摆摆手:“别叫,一打针又想睡觉,你跟我唠唠嗑吧。”
罗老九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唠唠,咱唠啥呢?”
“这几天,你们都干啥了?”
“哎呀,跟做梦一样,我想想,要先从麻子说起。他回来的时候,咣咣咣敲门,我正在院儿里晒太阳,就听他扯着嗓子嚎,说小刀丢了,小刀被人绑了。我们都不知道咋回事啊,麻子也慌了,半天才讲明白咋回事。”
我点点头:“我还真担心老钱没跑掉。”
“他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反正,当时我们都急眼了,二话不说就奔着那窑子去了。到地方以后,我们从一楼砸到三楼,一个房间都没落下。要不是警察拦着,水月就一把火把那窑子烧了。”
“老罗,那你脸上的伤?”
罗老九点上烟袋锅子,抽了一口,笑了。
“我们寻思着,谁能绑了你呢?肯定是田大忽悠。就这么,当天晚上我们就去了,于科长怕闹大了,还跟着我们。没用,进去就打,水月和半拉子追着他们满院子跑,我和田大忽悠也掐起来了。你别瞅着我这样,田大忽悠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淤青的眼睛。
我叹了一口气:“这事儿还真和田大忽悠没啥关系,但是,和谭龙有关系。”
“你就别提那兔崽子了,他丢了三天,第四天被人扔到臭水沟里,早就没气儿了。你知道不,我们一听说在郊外的菜园子找到你,都吓坏了。”
我见罗老九又要难过,赶紧转移话题:“老罗,这是啥地方?不是医院吧?”
他摆摆手:“不是,你在医院住了一天,郑如春就来了,这是她的大宅子。”
话刚落音,门口忽然传来连水月的声音:“老罗,小刀醒了?”
“醒了,正唠着呢。”
连水月立刻走过来,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露出了微笑:“医生说了,没事儿,你身体好着呢。”
我抓住她的手:“让你们担心了。”
“小刀,这个仇一定要报,这几天的事儿,你都记得吧?”
我长出一口气,脑海中立刻回想起前些天的遭遇,皮鞭、电椅、上大挂,还有竹签子插指甲缝。
对了,还有那只抢饭吃的小耗子。
我点点头,正想说话,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刀,你醒了?”
郑如春端着一个精巧的小托盘,慢慢走了过来,连水月赶紧给她让了位置。
她坐在床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一碗粥。
我挣扎着想起来,连水月赶紧绕到另一边,扶起我,在我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如春姐,他们是特务,想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