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一言不发盯着他。
方大炮只穿着一身绸子睡衣,冻得浑身发抖,见我不说话,喘了几口粗气,才平静下来。
“问一句,你们是哪位老板的人?”
我笑了:“不是,你寻思寻思,这时候是不是该我问你话?”
方大炮摇摇头:“兄弟,我不知道你们老板是谁,砸我的场子,绑我的票,是要钱还是要地盘儿?”
钱麻子走上来,冲着他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刚才说啥没听明白,闭嘴,我们问啥你说啥。”
“好好好,你们问。”
我点点头:“认不认识前田晴子?”
“谁?”
“前田晴子,日本人,又叫丁晴。”
“不认识。”
李半拉子在旁边说:“用刑,不用刑他是不会说的。”
方大炮赶紧扭过头:“我骗你们干啥,不认识就是不认识,用刑也不认识。”
我一听,只能冲着李半拉子点点头。
这时,钱麻子忽然走上前,笑着说:“半拉子,先把他交给我,你歇歇,一会儿再上。”
说实话,钱麻子的花样也挺多,李半拉子点点头,跟我一起坐在了后面,看他怎么玩儿。
方大炮大声说:“你们到底想干啥?那个啥日本人,我不认识。你们要多少钱,直接说,我可以给。”
钱麻子也不理他,走到长条桌旁,挑选了一条短牛皮鞭,在水桶里沾了沾水,上去就是一鞭子。
方大炮嗷的一声:“商量,可以商量!”
“金十二是你的人?”
“我记得你,你和十二有仇?这兔崽子脑子好使,就是太贪了,你放了我,我把他交给你!”
“他现在在哪儿?”
方大炮龇着牙,刚才那一鞭子已经渗出了血,肯定很疼,他摇头说:“我不知道,那天看见你之后,他就跑了,我也找他呢。不过你放心,给我三天,一定把他扒拉出来!”
钱麻子又狠狠抽了两鞭子:“不用你,我自己会把他找出来的。”
这两鞭子都是往肚子上抽的,方大炮比较胖,肚子上肉很嫩,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绸子睡衣都抽烂了。
他明显不是扛得住酷刑的人,一共才三鞭子,眼泪就下来了,嗷嗷哭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钱麻子回头看看我:“我下手不重啊。”
我起身说:“城里人,娇惯着呢。”
李半拉子也站起来,上前两步,猛地一巴掌扇上去:“别嚎了,水月睡觉呢!”
这一巴掌打在了方大炮的左耳朵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脑袋一耷拉,不动了。
钱麻子赶紧转身拍拍他的脸,大喊两声,嘟囔了一句:“咋这么不抗造?”
李半拉子又扇了两巴掌,叹口气说:“就是,比那个日本忍者差多了,人家那才是抗造。”
说完,他拎起一桶水,往方大炮头上一浇,终于醒了。
钱麻子从兜里掏出丁晴和佐藤夫人的照片,放在方大炮的面前,大声说:“认不认识她俩?”
“我见过的小娘们儿太多了,记不住!”
“再仔细瞅瞅,今晚想不起来,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方大炮眨眨眼睛,伸着头仔细看了看:“这是不是前些年,福耀百货张经理家的两个姑娘?她们俩,我玩儿一段时间就腻了,找人卖到临江去了。你们是张经理的人,我听说他死了啊?”
“不是,你再想想。”
“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师范学校那两个老师家的姑娘?我跟你们说,当时日本人把那两个老师抓走了,说是可疑分子,这俩小姑娘咋办,还不得我照顾着?后来,我让人把她俩卖了,这么多年了,卖到哪儿真不记得。”
钱麻子扭头瞅瞅我:“他还真想起不少事儿。”
方大炮一看我们的表情,知道自己又没猜对,赶紧说:“不是她俩啊?让我再想想,不会是十年前卖唱的那俩姑娘吧?不是,应该不是。”
“这是俩日本娘们儿。”
“日本娘们儿?日本刚投降那会儿,我确实收留了几个,也没玩多长时间,她们就回国了。”
李半拉子一听,在旁边问:“你是祸害了多少姑娘啊?”
方大炮笑了:“不算祸害,兵荒马乱的,我也收留她们了,给吃给喝还不行?再说了,大多数姑娘我都卖了个好去处,少数不听话才弄死的。不过,你们找日本姑娘,我是真不熟悉。”
钱麻子又把佐藤夫人看病的照片拿到他眼前:“这个日本女人,你认识不?”
“不认识,但给她瞧病的这个我认识,田大忽悠。”
“啥玩意儿?”
方大炮又笑了:“田剑仙,忽悠人的本事大着呢,我叫他田大忽悠。”
钱麻子点点头:“看看照片,田大忽悠说了,这女人来看病的时候,就是你和另外一个日本女人陪着去的。”
方大炮一瞪眼:“我呸!这老犊子,大忽悠,我啥时候陪日本女人去他那了?他骗你们呢!”
钱麻子扭头看看我:“咋回事?”
我走上前,盯着方大炮的眼睛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兄弟,我和田大忽悠早就不来往了——我明白了,这两年我开始搞福寿膏,抢了他的生意,他想报复我。就是这样,忽悠你们,借刀杀人!”
“你猜我信不信你?”
“我发誓,你们要找的这两个日本娘们儿,我真不认识。”
我点点头:“那行吧,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歇会儿再来。”
说罢,我招招手,带着钱麻子和李半拉子走了出去。
关上门,李半拉子忙问:“小刀,他真不知道?”
“我也拿不准。”
李半拉子在后面说:“接着用刑吧,打一顿,看他说不说实话。”
我想了想,点头说:“行,反正他也是个祸害,你俩进去再折腾折腾,下手也别太重了,留活口。”
“好,我懂,放心吧。”
“我回去瞅瞅,等水月醒了,让她拿个主意。”
说罢,他俩点点头,推门进去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拂晓时分,天色最暗,快要天亮了。
回到前面又等了一会儿,几个黑衣人来了,也不吭声,看门老头领着他们,把梁晨抬上外面的小汽车,直接离开了。
连水月知道方大炮的事儿之后,想了一会儿,忽然对我说:“走,咱们再去会一会这个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