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位于城市中心地带的熙园依然能够清晰的听到古皇城方向传来的钟声,那是智珠寺钟楼发出来的,也是城市中心区域唯一一家保持着大年三十零点敲钟习惯的寺庙。
这钟声也只有距离智珠寺方圆三公里范围内才可以清晰的听到,古代围绕皇宫方圆三公里的宅院都是豪门贵族,时间跨越到数千年后的今天依旧如是。
“又是新的一年了。”叶有信背着手和叶方在乾院院子中散步,脚步踩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两个人并不在意此时的寒冷,只是叔侄二人难得有这样的独处的机会。
“对,又是新的一年。”叶方轻声附和道。
“你应该更高兴才对。”叶有信瞥了叶方一眼含笑说道,言语中所指不言而喻。
“三叔,越是这个时候才越应该保持清醒。得意忘形那不是我的风格,这点我干爹在十年前就曾经告诫过我失势不放弃,得势要低调。”叶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答道。
叶方说的干爹自然就是马正平。最近这些年随着马正平退休后,马家极其低调,尤其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鲜少在公共场合露面,甚至一度直接消失在众人视线中。马正平每日的主要工作就是围着孙子马振邦转,每天送孩子上学放学,像个专职的保姆。
叶方从非洲回京之后专程去探望了马正平和儿子马振邦,两个人针对当年的形势聊了很多,马正平对于叶方这个干儿子自然是倾尽所有,教授为人处事和安身立命的要诀,即便是在左右形势都对叶方有利的今天,马正平告诫叶方为人处事要低调谦逊。
马正平几十年来亦商亦官,进退有度,这些人无论是在商场,还是与官员打交道都把人情世故做到了极致,他身上有太多经验值得叶方学习和借鉴。
听了叶方的话,叶有信听后不住点头,赞许道“叶家有你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有你在,我想我可以放心走出去了。”
“三叔,你要离京?难不成是工作有变动?”叶方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叶有信轻点了下头,缓缓说道“上面已经让我交接工作了。”
叶方知道之前叶有信一直是半军半商的,即便半军的那个军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军队生活,而是类似后勤保障类工作。表面看实权不大,但是实际上掌握着大半个国家的军工生产,说一个集团公司堪比一个小型国家也不为过。
每年叶有信经手的都是资金量极大,保证工厂正常生产的同时也创造了巨额的外汇,可以说叶有信在这方面是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的。
“是主官?”叶方知道这个问题并不适合问,但在叶有信面前叶方并没有太多顾忌。
叶有信并没有直接回答叶方的问题,而是说道“具体职务还没定,先过去报到再说。”
“哪个省?”
“南边。”
叶方知道这些都是机密,即便亲如叔侄的二人也不能过多的言说,点到即止这就算告知了。
“南边?!”
叶方心中暗自揣度着叶有信的去向,不免有些失神。叶家二代中就剩下叶有信一人,算起来是叶有信就是叶家事业上的大家长,是叶家犹如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他的任何职务上的变动都将会影响叶家的未来,所以叶方习惯性去揣度叶有信未来的位置。
叶有信望着叶方绞尽脑汁的模样笑着说道“别想了,让你猜到的话,上面那些人就该真退休了。”
叶方微微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答道“习惯了,习惯了。”
“别猜了,我告诉你应该跟新一轮的改革有关,我所知道的是这次动作会很大。”叶有信答道。
“很大有多大?”叶方好奇道。
“很大很大,颠覆性的那种改变。”叶有信用手比划了一下,并以此告诉叶方这件事很重要。
叶方原本认为无论什么改革有个一年半载也就定下基调了,却没有想到直到三年后改革才真正落地,而三叔叶有信也终于任职全新的岗位,达到了事业的顶峰。
“我离开京城,你母亲现在身体又是这个状况,叶家整个就交到你手上了,你要多多照应你的这帮兄弟姐妹和叶氏姻亲子弟。”叶有信嘱咐道。
“我明白的,您放心。”叶方对于这点倒是当仁不让,谁让叶方是这些兄弟姊妹中的老大呢。
“上面将我调离京城这个权力中心其实是一种保护,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人,未来你在京城能调动的资源将会越来越少,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叶有信拍了拍叶方的肩膀说道。
“您放心,我会注意的。”叶方答道。
“明年形势会越来越严峻,大海波涛,潜行无忧,无数人都在盯着你,希望你犯错。这两年会是叶家的权力真空期,不只是叶家,也是很多世家的权力真空期,有变数也有机遇,就看你怎么把握了。”
叶方知道叶有信这段话已经是叔侄之间谈话的极限了,有忠告,有提醒,也有告诫,总之一句话未来是大变之年,对国如是,对己更是如此。叶有信希望叶方能够真正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这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蛰伏,只有安然度过日后才有大鹏再次展翅的机会。
虽然叶方并不太清楚叶有信口中说的形势严峻到底为何,但他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说道“三叔,我知道怎么做。”
“我知道你不缺资金,但大部分资金都在国外,未来你想调动海外资金将会越来越困难,外汇资金的流动将会被严格监管,你调动资金不一定会那么顺利。我虽然离开现在的集团,但是我让财务在集团资金方面开了一个后门,未来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调动海外资金的话,你可以动用这个资金来应付一下。这是那个人的联系电话。”
说着叶有信交给叶方一个名片,让叶方看了一会后收回了名片。
“三叔,这部分资金能有多少?”叶方对于资金一向来者不拒,多少资金他都敢调动,只要给他权限。
叶有信冲叶方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千亿!”
“才一千亿啊。”虽然一千亿对于任何公司来说都是天文数字,但是对于叶方来说这点资金还真心不算多。
“是美金。”叶有信白了叶方一眼,心道这小子还是个不知足的主。在国内能调动这样资金规模的企业都是超级巨无霸企业,能没有任何手续调动这么大资金给叶方的,也只有叶有信敢这么做。而叶有信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叶方完全亏得起,也还得起。
听到叶有信这么说,叶方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我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调动这样规模资金的,所以三叔你大可以放心。”
“最好是这样。好了,一会我就走了。我离开这段期间,除非我联系你,否则你是联系不到我的,所以你自己一切都要小心,承安他们就都交给你了。”
叶有信说完这句话重重的和叶方拥抱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叶方的后背,然后放手松开冲叶方大声道“去好好享受妻儿的天伦之乐吧,我这就走了。”
这个时候就见叶承安拿着大衣和皮包远远的走了过来,悉心的为父亲穿上大衣,然后将公文包交到父亲叶有信手中。
“好好跟着你大哥做事,对外不许透露任何你大哥的信息,他不是你对外炫耀的资本,只是你安全航行的保障。”叶有信神情严肃的冲儿子叶承安交待道。
“是,父亲,我知道。”叶承安规规矩矩答应道。现在叶承安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浪荡公子哥了,现在正专心经营正大索具成为新型战船的供应商,工作单纯却意义重大,很适合叶承安的这种性格的人去干。
“三叔,承安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您就放心去履职吧,我会照应他们的。”叶方笑着说道。
叶有信望着叶方和儿子叶承安笑骂道“臭小子。好了,我走了,你们玩吧。”
很快叶有信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冲叶方交待道“以后万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还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啊?”叶方问道。
“你柏叔。”叶有信说完也不待叶方答应径直朝熙园外走去。
刘建柏在叶方回京之后一直也没有去拜访,关键是他的工作实在太特殊了,而且他也特别交待过叶方,没有大事不要去找他,所以叶方并没有去打扰他。
叶方和叶承安将叶有信一直送出熙园,熙园外面已经有一辆黑色轿车在等候了,目送叶有信离开,叶方耳边听着过年的鞭炮声,抬头仰望着京城夜色说道“老一辈终于放手了,以后就靠咱们自己了。”说着叶方搂着叶承安肩膀返回了熙园。
零点刚过,京城之中像熙园这种离别场面还有很多,无数辆这样专车在大年初一的凌晨从城市各个角落出发,驶往机场。
有人坐车走,就有人坐车来。
新年钟声刚刚响过,京城某地的一间普通会议室里,几道苍老的背影正围坐在一起开着会,所有人都是在和家人匆忙吃了一顿年夜饭就被叫过来开会了。
“骆尧,把大红袍沏上,我们一起来个新春第一场茶话会!”
骆尧恭敬的答应了一声,悄悄退出会议室,合上门,随后吩咐相关人员立刻沏茶。骆尧则恭敬的站在门口等候传唤,会议室里不时传过来爽朗的笑声,骆尧蓦然转头回望窗外的飘雪,缓缓说道“又是一年了。”
没有人知道骆尧这简单的一句究竟包含了多少不可言传的意思,这个时候骆尧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应该是有短信进来了。
骆尧的这个私人手机号码外界知道的极少,这其中当然就包括叶方,叶方是极少数中可以直接跟骆尧发短信打电话而不必顾忌时间和地点的人。
“新年快乐!”
骆尧一看是叶方的短信,这多年以来叶方不管多忙,不论在何地都会在新年零点刚过的时候给骆尧发一个拜年短信。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代表叶方的一种态度。
骆尧会心的一笑掏出手机也给叶方回了两个字,“同乐!”
在熙园的叶方收到骆尧的短信后只是瞄了一眼就收起了手机,然后继续和家人们一起聊天说笑。
大年初一,早上十点。
“醒醒...醒醒。”何超琼俯身在叶方耳边大声唤着,昨晚南一识趣的没有要求叶方侍寝,而是将他让给了何超琼。
“让我再睡一会嘛。”叶方摆着手不耐烦的说道,现在何超琼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本来睡得就晚还被逼交公粮,让叶方一身疲惫。
“还睡什么睡,海老爷子病危了。”
何超琼说完这句话后,时空瞬间静止了一下,给了叶方充分反应的时间,就见叶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你说什么,海老爷子病危了?”
“对,海家刚派人过来传消息,海老爷子早上五点多就感觉心脏不舒服被送往医院。医生经过抢救情况暂时算是稳定下来了,但是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情况不容乐观。”
“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说着叶方起床就开始穿衣服。
“老爷子抢救过来就回家了,说什么也不肯在医院住,还有海家现在已经准备后事了。”
听着何超琼的这句话,叶方身形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沉声道“让九歌备车,去海家!”
叶方起身简单梳洗了一下,乘车立刻朝海家驶去,只是叶方这个时候也忽然想起了叶有信的话,所以告诉陆九歌绕了一下道后再朝海家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