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蜿蜒曲折,然,所有人都离宫许久,归家心切,反倒觉得时间飞快。
亦或者是宴凌云责令车队全程无休,是以,当日天色擦黑之时,他们便到了宫城。
宴清的脸颊还带着一丝血迹,李武、程琦分别居于两侧,身后率领着后宫众人,除了郭君仪,个个都还带着些许惊慌。
宴凌云在程莞的虚扶下,只强撑着身体露了下面,便直接换了轿辇回了永定宫。
看着宴凌云沉沉入睡,程莞这才起身离开。
风雨欲来,宴清同程琦一道,不知在黑暗中等了多久。
“父皇的身体……”
宴清率先开口。
程莞于袖中的手叠加在一处,“你父皇舟车劳顿了些,明日或可好转。”
说着,程莞上下细细打量着他二人,面带担忧道:“你二人可有新伤?可还顺利?”
宴清和程琦对望一眼,“母后放心,一切顺利。”
母后只需要知道顺利的方面就好,其他的无需知晓。
事实上,他们携暗卫直入东上居时,差点中了宴宸设下的机巧关卡。若不是舅父身手过人,当即推了他一把,恐怕如今的他早已当胸穿箭,命丧当场!
也正因着这样,他才狠了心,抬手便冲着宴宸的命门而去,三人对拉了百余回合,才将宴宸制服。
他本欲挟制宴宸到父皇面前,谁料,他竟然在迎接圣驾的间隙,抽出宴清腰间的软剑,当场抹了脖子,嘴里还喃喃着:‘父非父,子非子,有何意义?’
思及此,宴清抬手轻轻摸了下脸颊上的血迹,“母后知晓我们平安就好,儿臣这就告退。”
说着,后退了两步,便转身离开。
程琦的薄唇轻抿,见宴清不欲做过多解释,便也拱了拱手,沉默着跟在宴清的身后离开。
程莞的面色微霁,长吐一口气道:“回吧。”
此时,豆大的雨点忽然落下,小蝶急急地垫着脚尖,虚托着程莞的手臂,向凤鸾宫快步而行。
……
一连多日,宴凌云迟迟没有复朝的意思。
初时的大雨,只持续了片刻,这几日尽是绵绵无尽的细雨,雨丝成线,被春风吹至脸庞,程莞顿觉凉意浸入心脾。
“今日的糕点,送进去了吗?”
绿竹立在一旁,静静地摇头。
程莞转身扶着绿竹进殿,“罢了,绿竹,你只管收拾你的所用之物吧”
绿竹的面色一红,“主子……”
绿竹进宫十载,多数都在自己的身边,虽然不如小蝶那般贴心,可也是本分尽心的,故,断不能亏待了她。
程莞仔细打听了与绿竹有指腹为婚之约的表哥,这些年,虽已过了议亲的年纪,却一家子善良忠诚,虽绿竹的父母早已因病早逝,对外却从未有议亲之举,所有上门说亲之人,皆言已有婚配,再过几年罢了。
就冲这点,程莞觉得,此人值得托付。
先前曾派人到绿竹的老家置办房产,那表哥主动上门,询问是否议了别家,若有,还望如实相告。
想到此,程莞会心一笑,“你那表哥,本宫看着是靠得住的,以后,你有所指望,本宫也放心了。”
绿竹的脸颊飞上一丝绯红,“主子,您又打趣奴婢。”
程莞却正了颜色,略带哽咽道:“以后见的机会就少了,你好好的。”
闻言,绿竹当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主子……绿竹舍不得您……”
程莞矮身扶起绿竹,“我也舍不得你……可是,这宫里,有我就够了,你们在外面,会更好的。像春儿那样,听说,她家的三小子也出生了,我出宫不方便,你以后出去了,多替我去看看她,好吗?”
绿竹频频点头,“好,好,奴婢一定去。”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话,绿竹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殿门。
程莞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分别,便再难相见了。
虽然她本意是为绿竹在上都置办个宅子,可她想着父母离世时都尚未在跟前尽孝,以后嫁了人,不想离老家更远,坚持就在老家落户,程莞拗不过她,便顺了她的意。
她特意给月怜姐姐去信,绿竹甫出宫门,务必多多关照一些。
月怜姐姐更是没有二话,她嫁的那个汉子,从前本就是走南闯北的,到处都结交不少朋友,关注个出宫的宫女,还是皇后身边出去的,没有一丝难度!
程莞将自己深深地陷在凤椅之中,心中轻叹:自己这辈子,都会守着这里了。
这两日,听说镇国侯频频进宫,也不见清儿来凤鸾宫,程莞微微闭着眸子,懒于思考前朝发生了何事……
……
潮唧唧的天气总算过去,新出的太阳照进每一个角落,就连歆瑜养的那些小东西,似是也感觉到了,不像冬日里那般无精打采了!
姜玉颍脚步匆匆地进了凤鸾宫,看到程莞正闲情逸致地赏着那些小玩意,扑通一下直接跪在庭院之中。
程莞吓了一跳,连忙示意小蝶扶起,“发生了何事?”
姜玉颍咬了咬唇,哭道,“方才陛下口谕,静姝不日嫁给铁勒图,让妹妹好生准备。”
程莞闻言一惊,这是何时的事?近来,陛下连早朝都不曾上,怎么会有这般的口谕?必有蹊跷!
“谁传的口谕?”程莞不自觉地发问道。
“呃……”
姜玉颍一怔,方才只顾心慌,这才喃喃道:“不是小安子,是小和子。”
“和福?怎么会是他?平日里他连内殿都不曾进。”程莞暗自思量了下,遂开口道:“还说了什么?”
姜玉颍哑然,细细回想方才小和子传口谕时的情形,小和子身后居然跟了两个异族仆从,似是跟着铁勒图来的那些人。
“旁的就说,初五便走,没有其他的了。”姜玉颍思忖着说。
“初五?”
程莞暗暗掰扯了下手指,惊道:“今天就初三了,怎么可能?”
说着,与姜玉颍深深对视,姜玉颍同样也是眸色深沉。
“走,咱们现在就去永定宫。”
程莞有自己的顾虑,虽然她总在默默期许着什么,但绝不是这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