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玥儿,玥儿……”
宴凌云这才后知后觉,此番事宜还未向大姐通报!
宴凌云握紧她的手,“母后,姐姐在来的路上,您等一等。”
太后艰难地抬起眼皮,“云儿,云儿……你……玥儿……启儿……你们好好的,你父亲他……会开心的……”
正说着,“母后……”一声凄厉的尖叫传了进来。
不是宴凌玥又是谁?
宴凌云满面惊讶,连忙让开,让她们母女二人叙话。
程莞立在门口盈盈一拜,小脸甚是煞白。
“陛下恕罪,在南城时,妾便想着此事需得和长公主报信,但又不可太大张旗鼓,故而便悄悄让程琦派人去给长公主报了信,所以……”
宴凌云挥了挥手,虚扶着她起来,“这事你做得好。孤一时慌乱,全然没有想起。”
程莞顾不上外间许多人,反手握紧了宴凌云,“陛下无需愧疚,陛下国事繁忙,妾既为贵妃,自当为陛下分忧。”
宴凌云点了点头。
突然,里面又传出一声凄厉的哭声:“母后……”
里殿骤然想起嚎啕的哭声,张嬷嬷涕泪横流踉跄着出来,悲怆道:“太后薨了。”
众人闻言,纷纷双膝落地,嘤嘤哭泣。
一时间,阖宫哀恸。
翌日,陛下决定,尊为慈宁皇太后,罢朝一个月,素食三年,为皇太后守孝。
程莞因着身体,不能亲自跪守在灵堂之上,只好每天身穿素衣,不着钗环,默默为太后祈福念经。为免有人不忿,她昼夜不歇,靠在榻上,抄写佛经。
小蝶和绿竹皆是不忍,只要陛下不说什么,无人敢置喙什么。
程莞苍白着脸色摇摇手,这样的事情,做了总比不做强。
想到太后一生皆困在四四方方的后宅之内,所见所识,先是由夫告知,后是由子传递。程莞的心头发酸,提笔继续,仿佛这样子,才能忽略掉心中的悲怆。
毕竟,同为后宫女子,大抵都是这样的命运。
下葬那日,程莞让绿竹捧着厚厚的经文,呈给宴凌云。宴凌云心中微动,示意底下人接过,一起放入棺椁之中。
……
过了三七,后宫才缓缓走动起来。
这日,宋茹霜主动来访。两人皆是一身素白,皆勾唇微笑,程莞示意宋茹霜落座。
“瞧着,这胎怀的辛苦?”
宋茹霜温言道。
“是。颠簸多了些,太医说怀相不够安稳,便要日日困在这床上。”
宋茹霜垂眸思索了一会,“我老了,说不好哪天,就步了太后的后尘了。”
想着,太后入住瑶云寺后,二人由一开始的生疏、别扭,到后面的静坐对弈,二人确实过了一段祥和的时光,比往常任何时光都要安稳,仿佛都忘记了年轻时的一切隔阂和苦难。
“太妃切莫这样说,您好着呢。”
程莞握紧她的手,叮咛道。
宋茹霜对着程莞的小腹凝视了一会儿,“切莫像我年轻时那样,吃了生产的亏了。”
程莞微微讶异。
“我年轻时,便吃过这个亏。故而一生只有启儿一个孩子,且身体也是不能长寿的。你是贵妃,以后还有数不尽的福气。所以,斗胆多说一句,若实在不好怀,便罢了吧。”
“若您觉得我说得不对,便当一阵风好了。”
宋茹霜满目真诚。
程莞心中感激,怕是只有她敢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了。连林芝宇,也一直只强调多多卧床,于胎相有利,可也从来未说过,长此下去,会有何害?
她轻轻拍了下宋茹霜的手臂,“太妃的心意,程莞懂了。多谢了。”
宋茹霜淡淡笑了。
她顶喜欢程莞这样的性子,一点就透。
两人低声说了会话,宋茹霜便起身告辞,回瑶云寺去了。
程莞抚着腹部,轻唤道:“小蝶,让林芝宇过来一趟。”
小蝶应声出去。
平儿和歆瑜瞧着屋里没有了客人,哇哇哇地进屋,往程莞的怀里拱。
王嬷嬷在一旁惊呼着:“小主子们,小心着点。”
程莞浅笑着摇头,“无妨。”
林芝宇过来后,程莞吩咐了底下人尽数出去。
“你说实话,本宫这胎,是不是会难以保住?”
林芝宇一听,慌忙地跪在地上,“回娘娘,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只是,娘娘此番确实是不够安稳,故而请求您务必卧床。”
程莞回想着这几日的里衣上星星点点的红色,心里也有了判断。
“罢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实在是有心无力,你及时同本宫说实话。陛下近来悲恸,此事便不要同他提了。”
“是。”
林芝宇躬身退出殿外,拉了下药箱上的绳子,贵妃娘娘看起来还不知,一过三七,陛下便日日宣沈圆进宫了;并且,今日的平安脉,也是在流云轩请的。
想到流云轩的两个主子,一个烂漫,一个妖娆,林芝宇微微摇了摇头。
陛下最近实在是有些放纵自己了。
……
彼时,江荣芳刚送走陛下,朝着柳珺瑶努了努嘴,便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回了自己的寝殿。
“活得不耐烦了!”柳珺瑶恨声道。
这些日子,陛下虽然也偶尔宿在她的内殿,可是多数时候,这个江荣芳,比她那个姐姐,可能干多了。
有几次,夜半醉酒,不顾侍女阻拦,爬上高高的树枝,哀戚戚的吟诗唱词,惹得本已宽了外衣的陛下,愣是重新起身,去看个究竟。
昨日是中秋,因着在丧期,一切从简。
简单的宫宴上,柳珺瑶跳了一曲无声的素衣舞蹈,好不容易引得宴凌云的频频侧目。
她本以为,江荣芳是吃醋,所以提前回了自己的寝殿。
谁知,她与陛下前来流云轩时,正巧碰上放灯回来的江荣芳,一双手,被扎的出着血。陛下心疼的不行,“怎么搞的?”
“回陛下,妾想着,咱们尚且能吃上一顿团圆饭;而皇太后娘娘,今年却独自一人,所以,便想着亲手扎了花灯,去水里放。结果,芳儿愚笨,花灯扎的不好,还落得一手伤。”
江荣芳说着,凄惨的笑,一双小手还拼命往后躲。
宴凌云紧紧捉住,“孤帮你上药。”
柳珺瑶望着他们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想着昨夜的事,柳珺瑶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殿门,余光扫到姚霆正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