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皇后低沉的抽泣声,很快让冉闵从睡梦中惊醒。
冉闵睁开眼睛,望见妻子董皇后湿润的眼角,心中五味杂陈。他温柔地握住董皇后的手。
董皇后见到冉闵醒来,十分惊讶,为了不让冉闵担忧,她用衣袖拭去眼泪,强装笑容问道:“陛下醒来,是否要用些茶水?”
董皇后的掩饰做得极好,如果不是冉闵早已察觉到她暗暗垂泪,单凭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看出她曾经哭过。
越是如此,冉闵越是心痛。
冉闵说:“菁菁,你也劳累一天了,歇息一会儿吧,明儿在那边不用担心,陈郡谢氏是晋朝显赫的家族,有谢家的支持,明儿不会受委屈的。”
冉闵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充满了忧虑。尽管冉明未曾禀告,但通过神秘的“星辰语寂”秘径,他早已知悉金奴与铁奴遭褚蒜子的诡计伏击,险些丧命于幽冥深渊。
实际上,建康城的安宁只是表象,暗流涌动。
然而,董皇后心中忧虑,不只为冉明,也为冉闵。这样的宁静并未持久,冉闵的身体日益虚弱。治理这片魔幻国度的压力令他夜不能寐,有时仅歇息两刻钟,顶多三刻,长期的失眠已使他消瘦如柴。
为不让冉闵烦恼,董皇后连忙宽慰:“陛下,妾并非担忧明儿,而是为他感到欣慰。想来明儿自幼便与我们聚少离多,虽然相见不多,但他始终懂事乖巧,这样的儿子让妾身深感安慰。”
冉闵沉默,轻轻环住董皇后的肩头。
四周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极具眼力,无需冉闵示意,便悄然退离宫殿,留给他们二人足够的私密空间。
董皇后轻靠在冉闵肩上,眼中泛起泪光,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过脸颊,半晌后低语:“妾非无端忧虑,只是近日总是回忆起明儿幼时的情景,一眨眼间,明儿即将成家立业,成为父亲了!妾也将成为祖母了。”
尽管冉明与谢氏未婚先育,按古老世界的标准实属罕见,但董皇后并不在意。无论是谢氏之女,还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单凭孕育新生命就足以获得认可。冉明虽为次子,但长子冉智尚未留下子嗣。
王芷先前已为冉明诞下一女,虽是庶出,但她已是冉家第三代的第一人。
冉闵也忆起了冉明幼年的模样,这个次子一直是他的心头肉。他们相似之处颇多,十二岁便踏入神秘的军队,隐藏身份,拒绝他的庇护。尤其在任何困境和危险面前,他从未丧失对父亲的信任。
坚韧不拔。冉闵脸上绽开微笑,或许这一点是冉智无法比拟的。冉明自五六岁起便随他习武,摔得鼻青脸肿,鲜血淋漓,但从不哭泣。想到儿子聪慧倔强的模样,冉闵一阵感慨,最后低声道:“等孩子降生,朕会请求东晋释放冉谢氏与冉条氏回京,让儿媳们代替儿子陪伴皇后解忧。”
董皇后欣然,却又想了想:“孩子是父母的心头宝,但明儿初为人父便与他们父子分离,是否太过残忍?”
冉闵皱眉,冉明之前的遇刺与褚蒜子已触及了他的底线,如今铁奴险些丧命,更是让他怒火中烧。冉闵沉声道:“朕更愿让明儿脱离质子的身份,让他回到我们身边,共同生活。”
在迷离的星辰照耀下,董皇后沉思片刻,最后轻轻摇头说:“如今民众渴望和平,若让明儿回归,战火之责便会加诸于他,如何让明儿在世间立足呢?”
谈及此事,冉闵心中愤懑,更多的是对冉智的失望之情。
冉闵深知,历经半年多的融合,魏国已逐渐步入稳定,内外并无严重纷争。即便召回冉明,晋朝也不会因为此事轻易与魏国交战。
两国力量的天平已然倾向魏国,晋朝实则更惧怕魏国挑起战端。
然而,冉智的支持者们,那些贵族世家,每当冉闵流露出召回冉明的意图,便群起抵制,声称君主应以天下为先,不可因私情而忽视国本。
冉闵暗自冷笑:“真当我可欺之愚君吗?难道看不穿你们的如意算盘?”
此事却让冉闵更坚定了削弱贵族世家势力的决心。魏国可以容许大家族的存在,但绝不可容忍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世家大族。
董皇后依偎在冉闵身旁,两人回忆起冉明幼时的趣事,赞许他今日的成就,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又谈论起未曾谋面的儿媳,想必也是个贤良之人,直至深夜才歇息。
大魏永兴五年,东晋永和十年四月十一,陈应、张询、王成、薛陶等华夏商盟的代表,在月色中秘密聚集在冉府。
众人商议至拂晓时分,方才兴高采烈地离开府邸。
接着,张询与王成高调对外宣称,他们获得了冉明的许可,掌握了仙酿“仙人醉”的秘制配方。
张询携手王成及陈郡谢氏,共同投资在建康建立起一座世间最大的“仙人醉”酿酒工坊,预期年产量可达一百万斤仙人美酒。
此酒如同凡间无法触及的神酿,其度数等同于后世的五十度烈酒,由于原始的酿造技艺,实际的出酒率并不算高,酿造一斤“仙人醉”需耗用两至三斤粮食。
若要酿出一百万斤,至少需要近三百万斤的粮食。
晋朝的贵族家族心机转动,酿酒必耗粮,尤其是百万斤的“仙人醉”,更是巨量的消耗。
商人固然追逐利润,而那些世家门阀何尝不是?见张询在建康建造如此宏大的酿酒坊,立刻嗅到了商机。
在这片土地上,粮食大多掌控在世家门阀手中,即便是粮商,也受庇护于门阀之下。这些世家不约而同地开始囤积粮食,以图巨额利益……
不同于寻常贵族的思考,褚蒜子察觉到张询的行动充满神秘,要知道“仙灵醇”之所以珍贵,乃因其开创了灵酒酿造的先例,加之需求远超供给,无价可比,使得此酒备受追捧。尽管褚蒜子未曾涉足商业,但她深知垄断才能带来真正的巨额利润。若“仙灵醇”如普通的百花佳酿、琥珀黄酒或灵稻佳酿般取之不尽,其价格必然骤降。
产量虽增,利润却减,此事令褚蒜子难以理解,像张询这样的睿智商人怎会做出如此短视之举。事出异常必有因果,褚蒜子虽未能洞悉张询的意图,但她确信冉明是这背后操纵一切的关键人物。
感受到事情的微妙,为防备冉明的报复,褚蒜子只好调动影子组织的最后一支力量,全力监视张询等人。
大魏永兴五年四月十六,建康的晨钟暮鼓旁,冉府前院的喜庆帷帐已矗立,外院总管徐满仓禀报:“婚典筹备就绪。”
冉明沉默回应,接下来便是最后的仪式,迎娶崔妆。
在建康,冉明并无长辈,他只能请出葛洪作为替代。
虽然尚未到正式的吉日,众多宾客已纷至沓来。古时交通不便,千里之行需半月有余。即便有些地方偏远,冉明在晋的朋友寥寥,但葛洪人脉广泛,徒弟门生大半都被请来。
在冉明的新道教教义中,道士还肩负为新人祈福及主持婚礼的职责。实际上,即便是有过一次婚姻经历,冉明对古代婚礼的繁琐程序依然陌生,毕竟当初与刘嫝的婚礼因身份原因并不盛大。
起初,冉明想举办一场西式的婚礼,让葛洪担任神父主持,然而葛洪得知计划后,坚决反对,认为此举有违礼制。
争论数次后,面对怒目而视的葛洪,冉明只好妥协,并非他辩不过葛洪,而是担心老者因此动气,自己将难辞其咎。
于是,冉明妥协,将婚礼打造成一场中西混搭的奇特庆典。他结合古时习俗,用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取代了迎亲马车,依旧遵循先崔妆后迎妆的流程。唯一的变通之处,就是在拜堂时融入了道教的仪式元素。
冉氏虽为大魏皇族,但冉闵是个孤儿,无亲无故,冉明无法回到邺城举行婚礼,冉闵也无法亲临建康参与,没有男方的长辈出席,或许是这场婚礼唯一的缺憾…...
四月十七日,月华如练,刘嫝在确认冉明安然无恙后,便决定自魔法海洋的定海返回。此时的刘嫝与谢道韫相似,怀胎已有七个月,陆路马车的颠簸对她这般身孕来说太过险峻,恐有不测。于是,高适调遣了青州工坊最新打造的两万三千石巨舰,此船犹如海中的巨鲸,重达一千二百吨,可承载千人,破浪前行。
这艘木质巨舰,形似南宋时期那些远航的神秘神舟,据史书记载,那些驶向神秘国度Gaoli的神舟载重量近万吨,其威严之姿,绝不逊色于郑和的魔导宝船。
这庞大的船只,因深邃的吃水线和巨大的船体,拥有对抗狂暴魔法风暴的能力。
身为穿越者的冉明,若是不懂得海上贸易在魔法世界中的关键地位,只怕早已在悔恨中自裁。无论何时,他都要设法掌控那些通向未知大陆的航道。
不过此刻,这些宏图还不急着实现。至少目前,冉明手中尚缺驾驭远航的魔法航海家。
四艘五牙战舰如猛兽护卫,引领着那艘两万三千石的巨舰缓缓停靠在燕子矶。刘嫝的到来,令冉明亲自前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