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朝中重臣牵涉甚广,北境军行动之时,他会逐一揭露,那时楚国民心不稳。
那些忠于太子之人会如何?他们会相信本将军所言,一切只是巧合,是意外,是天不佑太子吗?”
张世显冷笑一声,当然不会,无论出于愤怒还是别的心思,那些人都会坚信先太子正如北境之王所言。
以大仁大义之名陨落,一旦承认一部分,便无法否认其余,何况在这些人眼中,
他们别无选择,身上烙印着先太子的痕迹,即便新帝被赶下台,
另立的宗族成员登基,也不会重用他们,满朝文武也不会允许。
张世显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昔日追随先太子的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想想看,除去武将护卫,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在先太子在世时,其地位稳固。
太子府的大小官员都是陛下一手扶持,或是家族背景深厚,盘根错节,
或是自身才智出众,可以说楚国未来二十年的中坚力量,尽在其中。
舍弃他们将是多么巨大的损失。
张世显亦是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些人只能接受命运,但现在的情势不同了...
陈平的檄文揭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它宣告了太子为大义献身,留下遗愿,赋予了太子府官员神圣的使命。
他们效忠月灵公主不仅是忠诚的象征,更是无上的荣耀,即使此事传遍民间,甚至各国,也将被千秋万代铭记。
这将是他们永载史册的功绩,张世显无需多言,这份诱惑无人能抵挡。楚灵儿虽身为女子,但她继承正统,身为嫡女,加之先太子的大义在前。
众人无需赘言,一句遵循旧主之命,便有了行动的信念与力量。而楚灵儿,她已委身于大魏的北镇王,即便才智过人,心力耗尽,也无法独自承担一切。何况她曾是尊贵的小公主,可用之人寥寥无几。
不倚重先太子的亲信,难道要依赖那些向新帝俯首的新贵?答案显而易见!
副将骤然警醒,此前未曾深思此点,如今经张世显点拨,如雷贯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将军所言远不止于此。那些朝廷的老臣呢,追随先帝多年,视名誉胜过生命的人,他们又该如何抉择?
新帝垮台,已无关是否胜任皇位,杀父、弑母、害兄……罪行罄竹难书。只要北镇王出示先太子的遗诏,他们便陷入被动。要么辞官归隐,不再言语,至少保住糊涂之名,虽英名尽毁,但不至于沦为叛逆。然而,若有人激进,恐怕唯有以死谢罪。
他们能做什么?再次拥立楚灵儿?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陈北王早已堵死了这条路。从密信中可见,他已将这些人定为糊涂之辈,若非满朝文武疏忽,先太子何至孤立无援,被迫赴死。副将咬牙切齿,真是狠辣。
北镇王恐怕并非针对月灵公主,若此事由大将军出手,想必他会劝楚灵儿忍辱负重。楚国的人才啊,也是出于无奈,按照他的设想,月灵公主也会同意。但这凭什么?
副将沉默片刻,确实思考过,如果那些人不等待,不观察大将军的动向,而是立即反抗,誓死守护先太子,事情还会如此发展吗?接着,冷汗滑落,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事实未必如此。先太子不会死去,一旦大将军归来,即可挥师讨伐。他甚至无法责怪陈平,毕竟他并非楚人,不会从楚国的长远稳定出发。这些人被清除出朝廷,似乎并无太大影响。当然,并非说满朝文武皆无能,就像张世显揣测太子府官员的心态一样,副将也在揣摩这些老臣,他们都选择了沉默,尽管楚灵儿宽容大度,无意追究。
但他们内心深处,恐惧已然滋生...
他们在需要言语交锋之际,总会先在心中默默祈祷,即便真心无私,亦忧虑引起黄帝的猜忌。
况且这些都成为攻击的靶心,朝廷表面上无血腥,却时时刻刻盼望着对方落入深渊。
动荡之时或许尚有顾忌,一旦局势稳固,那些曾附和太子的人还会保持沉默吗?
副将的脊背上冷汗如雨,无数无法解决的可能在他脑中盘旋。
反复思量,他不得不承认,唯有北境亲王所提供的道路最为明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副将低语:“大魏北境亲王太可怖了,他从何时开始策划这一切的呢?
即便计谋一开始就昭然若揭,我们依然束手无策,这就是公开的算计吗?”
副将的目光转向张世显,迟疑地问:“大魏黄帝能够应对吗?恐怕不久后,大魏皇族的姓氏也将改变了吧?”
说完,他心中涌上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他们的局势固然混乱,但月灵公主毕竟是皇室正宗血脉。
加之北境亲王的美化,唯一能指责她的点已荡然无存,月灵公主并未贪婪权势。
一切都是遵从兄长临终遗命,是无奈之举,是甘愿暂时离别新婚夫君也要承担重任的壮志。
然而大魏呢?北境亲王虽拥有朝中最高等的爵位,但他身为异姓王,与大魏黄帝并无血缘关系。
一旦成功,大魏的国号将岌岌可危,皇室衰败,这是件大事,副将伸手按住胸口,感到一阵沉重。
果然,幸福感都是通过比较得来的,他竟然觉得月灵公主的事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张世显。
大将军沉默片刻,他之前也曾多次思考,楚国的情形不同,对大魏来说,北境亲王天生就处于劣势。
楚灵儿能胜出,迫使他们低头,为何?当然因为她正宗皇族的身份。
而这正是北境亲王所欠缺的,张世显咀嚼着话语,若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此刻只能反抗,但之后呢?面对天下百姓的非议,名不正言不顺?
哪怕做了无数善事,开创真正的盛世,在历史上也将毁誉参半。
当然,这对楚国来说是巨大的喜讯,北境亲王与月灵公主大婚后成为一家人的想法,张世显他们绝不会考虑。
正如当今皇室中,随便一个公主都有过联姻的经历,或是用作笼络重臣的工具。
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合作,是一种盟约,只是换个说法罢了。
楚国动荡如此严重,若大魏过于平静,他们心中怎能安逸?
但北境亲王若叛变,那就另当别论了,他自己已被困于泥潭之中,总不至于再像攻打秦国那样,转而对付他们吧。
领悟到这一点时,大将军试图微笑,甚至举起手,准备抚摩胡须。
然而他忽然想起一事,重新拉过密信仔细阅读,随后重重一拍,咬牙道:“伍迟,月灵公主怎会看上如此伍迟之人。”
他的目光曾深陷楚国的纷争,遗漏了其中隐藏的一缕暗线。
北境之王竟会向巍峨的大魏宣战,与楚国的动向遥相呼应,言辞间尽是堂皇之辞。
他直呼张世显之名,质问:你看,本王面对不公如何应对,仿佛一切冲突皆因愤怒而起。
这样的借口固然单薄,却也将楚国牵扯其中,张世显从密信中读出了深藏的恶意。
楚国的风波或许易平,但后续呢?陈平不仅是大魏的北境守护者,更是楚国的驸马。
理论上,这并不稀奇,楚国确有且仅有一位嫡公主楚灵儿,然而其他公主数目繁多。
过往的例子昭然若揭,嫡公主尊崇无比,驸马的地位也随之提升,但这仅是表面的荣光。
至多在各种盛典中,让他出席,立于前列,坐享佳座,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驸马,不过象征皇家的姿态,自始至终都在权衡之中。
然而经陈平这一番操作,一切变得不同,两国同时行动,不留丝毫余地给楚国周转。
一旦确认楚灵儿的正统地位,便是认同了陈平,他不再仅仅是驸马,恐怕应是帝侣了吧?
无前例可循,张世显也无法确定该如何称呼,这些已无关紧要。
总而言之,他位居万人之上,仅皇后之下,驸马的私事无人过问。
甚至对驸马的故国也可置之不理,但帝侣呢?楚灵儿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为了维护其尊贵身份,他们必须捧场陈平,绝不可让帝侣沦为叛逆之徒。
他们唯有出兵援助北境之王,如同对待先太子般,陈平在这场棋局中,同样未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张世显眼中燃烧着怒火,咬牙切齿:“谁能知晓,北境之王心机重重,想必尚有后招。”
毕竟非楚国之事,多虑何用,还不快去筹备。”
说完,他狠狠瞪了副将一眼,若非其提醒,或许还能拖延数日才察觉。
况且陈平提及,挑战即将开始,留给他们的时日无多,必须万事俱备。
此事非言语所能概括,先太子英勇赴死那一刻,谁在场,又说了些什么。
除了遗书之外,是否还留下其他遗言?此外,先太子安葬何处?遮掩真相之人何时现身。
又是如何接替的,需要注意的细节实在太多,张世显再次抬手,揉了揉眉心。
北境之王设局陷人,他确信无疑,陈平必定已有周全计划,与他们被动应对截然不同。
既然陈平欲施计迫使他们妥协,必会在每个环节预设不同的对策。
而密信中却一字未提,还设下最后期限,张世显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