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面色转冷,暗思陈平难道要拿陛下的地位来做文章?
那将愚蠢至极,诚然,他也听说过辰王的事,但即便深受当今帝君宠爱,百官敬重也无济于事...
他仅是一位亲王,连储君之位都未曾染指,名分与权柄皆源自民间的敬仰,而非朝廷的承认。
而皇位乃是现任帝王亲自册封,文武百官皆能作证,岂是陈平一己之言所能动摇的天命。
想到这里,崔玉的自信心瞬间高涨,豪气地笑道:“亲王有何高见?莫非欲提及星辰亲王?”
事已至此,崔玉无意再拐弯抹角,他心中亦存有撼动陈平的决心。
自他现身至今,始终处于陈平的掌控之下,每一句话都如预料中一般。
就连储君密函的时间不合,以及对那些要求的不屑一顾,也尽在陈平的算计之中。
崔玉轻摇其首,太过被动了啊!
陈平轻蔑地嗤笑一声,随即点头道:“不错,本王正欲提及星辰亲王,但这事并不紧迫,因有一个秘密。
本王担忧那位心机深重的储君殿下,或许未曾对你吐露过实情。”
话音未落,刘三策马向前,递予崔玉一封密函。
函件仍密封完好,朱红的印迹清晰可见,崔玉匆匆一瞥,并未察觉任何开封的痕迹。
这是什么?
崔玉微挑剑眉,陈平冷语道:“这才是储君殿下的真正要求,算是一个效忠的凭证吧。”
只削弱镇北军和北方势力怎能满足,那些本就属于镇北王府的领土。
手持陈平之物前来谈判,便是对他的侮辱,储君不至于如此愚笨。
陈平并无挑拨之意,但这封信确实故意让崔玉目睹。
崔玉眼睑疯狂颤动,内心已是惊涛骇浪,怎会是储君的密函?
他固然知晓储君另有所图,但那应是针对朝臣,针对他人。
镇北王府一直是他监视的目标,也是他最后劝降之地。
若还有其他布局,他多年以文官身份困守边陲小城,意义何在?
崔玉并非贬低小城,但情感之事仅关乎他与小城百姓。
储君如此行事,是否曾顾虑过他?崔玉初次质疑,所谓知遇之恩,真的如他所想?
更不必提为此付出的代价,储君舍弃一城之众,只为掩盖真实意图?
崔玉不敢深思,指尖颤抖,全身冷如冰霜。
脑海里有个声音催促他别看,但他的手并未犹豫,抽出密函一窥究竟。
仅仅匆匆一瞥,崔玉便被震撼得无法言语,也终于理解陈平为何说此信方显诚意。
因为此事太过重大!
嘴唇不住颤抖,半晌才低语道:“硕鼠指的是陛下?”
也不对,崔玉苦笑摇头,是现任帝王,帝位乃窃取而来,名不正言不顺。
现任帝王才是陈平嘲笑的硕鼠,之后的一切还用多说吗?
魏无央的尊贵何在,何以触不可碰,他其实是个冒牌货。
那么储君呢?...
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魔法符文闪烁微光,崔玉恨不得将其咀嚼殆尽,以销毁这揭示禁忌的证据。
仿佛从未目睹这一切,但他深知徒劳无功,镇北王王邸深藏不露,早已预知一切。
他笃定太子会书写,后续的秘密信件便会接踵而至。
这无疑是镇北王的精心布局,早在询问太子之前,便握住了真相的咽喉。
谁能洞察此秘,除了眼前的帝王?
崔玉不信帝王会宽宏至此,必会斩草除根,即便是尊贵如当今的镇北王也不例外。
即便此刻帝王被束缚,未来之日也将……
崔玉微微颤抖,诸多往事涌上心头,帝王和前任皇帝皆曾暗中诟病,怎会犯下如此愚行。
如今谜底揭晓,非出于自愿,而是为了守护一个撼天动地的秘密。
崔玉重新封装信件,交予刘三,苦笑转头,问道:“那辰王……”
他痛恨自己的机敏,陈平仅提及片语,他已心领神会。
即便知情者尚存,也不会冒险泄露,因真相已无足轻重。
陈平推魏无央下位又有何妨,皇位终究要传承给陛下血脉。
些许瑕疵而已,崔玉认为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皆不在乎。
他们渴望的唯有那至高宝座!
除非,辰王血脉尚存世间。
崔玉按捺住额头的青筋,凝视陈平,不甘心地等待答复。
只见陈平点头,淡然笑道:“没错,辰王才是真正的天命,却无辜受害。
证据确凿,尽管岁月流转,幸存者尚在。”
所指的是那些忠诚的大臣,崔玉心领神会,这是站在正义一方,一旦陈平挺身而出。
他们不会有异议,然而……
崔玉开始恐慌,急切想说什么,陈平却勒住了他的马匹,冷漠言道:“就在此结束吧,你不配安息于小城。”
崔玉闻言怔住,环顾四周,身后的镇北军已悉数驻足。
小城的轮廓隐约可见,虽看似不远,实则遥不可及,犹如远山之马难抵。
崔玉却似听见城内的呢喃,昨日离城时,几位平民惊恐地询问:
“崔大人是否要赴战场?此举不宜,您是文官,应守护治理之地。”
崔玉本能想辩解自己是武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
卖包子的老人执意赠送,崔玉婉拒,此刻略感懊悔,本该品尝一下的。
良久,崔玉默然无语,陈平也不催促,只是冷笑摇头:“崔大人一生迷惘,对自己的认知倒是准确,你确实是个充满矛盾之人。”
陈平首次领略到描绘一个如康成般的人物竟如此困难,他忠诚,却因那位神秘女子背叛了北境之王的领地。归根结底,他的本性决定了他的抉择,只取决于命运的波澜是否袭来。然而,对于崔玉……
陈平摇头,嘴角勾起讽刺的微笑:“在忠诚的时刻,你选择了小城,而当小城的民众敬爱你,依赖你时,你却追寻虚妄的安宁。崔玉,一个反复无常、既不忠也不仁的人,怎能让太子信任?”
轰鸣声中,陈平的话语回荡,不仅崔玉,就连紧随其后的北境卫军也听得清清楚楚。刘三和唐青山面露刚毅,万涛若有所思,他们对崔玉的摇摆不定感到失望。但他们更认为是太子设局陷害了崔玉,直到听到陈平的话,才恍然大悟。
他们与崔玉相识尚浅,而他却在太子府任职多年,他的为人早已被人洞悉。太子设计让他来到这里……
崔玉猛地一颤,瞪大了眼,他理解了陈平的暗示,从一开始就只是充当拖延小城的角色,将陈平诱至邯城,借机削弱北境军力?
陈平的声音继续:“崔玉,你可能未料到,到最后,你的价值微乎其微。在太子眼中,你甚至不如一枚弃子,只是一个从未被摆上棋盘的废物。”
崔玉脸颊微微鼓动,外表平静,内心却已咬碎了牙,满口苦涩。他想大声反驳,自己舍弃生命,只为忠诚与道义,为了回报太子的赏识,他没有错。但如果太子并不需要呢?胸口起伏不定,反驳变得毫无意义。
小城的人民确实需要他,愿意接纳他,但他选错了路,还能说什么?怪陈平看破一切却没有提醒他?但北境王离去时曾言,只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难道要乞求宽恕?崔玉翻身下马,抖落衣袖,既然注定纠结一生,那就纠结到最后一刻。无愧于心中的那份执着,他拔出佩剑横于颈前,朗声道:“下属遭遇此劫,无人可责。然而此刻已是尽头,心中仅存一丝疑虑,望北境王成全。”
他想了解什么?
当然,是刚才那个最后的问题——陈平究竟意欲扶持谁登基?原来辰王并非当今帝君之子,而是正统血脉。可辰王妃当年突然去世,未曾听说留下子嗣,难道是流落民间的庶出之子?
并非不可能,身份或许低微,但一旦真相大白,他将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崔玉询问的,正是这个人的身份,他的目光转向陈平,复杂而深邃。
魏无央确有大错,但真的误解了北境王府吗?辰王的后代在这里隐藏了多久?他不信陈平无所图谋。
陈平端坐马背,洞察了崔玉的心思,抬手示意,准备揭示...
刘三瞬间跃下,落在崔玉身后,他看此人不悦已久,王子早已给予机会,既然不珍视最后的尊严。
便送他一程。崔玉倒地,鲜血才如泉涌,陈平行走了片刻,淡漠开口:“派人查看,无人收尸,告知于他。”
崔玉欲问的问题,他未回应,但此番举动确有帮助。刘三挥手遣人去办,随后挠头,靠近万涛,低声问道:“王子在等待何人?此刻小城的居民恐怕不会露面吧?”
刘三心中暗忖,崔玉毕竟是官员,若被百姓发现,理应带回城内,不应如此悄然埋葬。
万涛复杂地瞥了刘三一眼,无声地问:“你战场上的机敏去哪儿了?难道没察觉到刚才有人在远处尾随?”
陈平闻言朗声笑道:“他自然看见了,只是可能当作过客。本王早有警示,王子并不信赖。”
因此,每一步都被算计至骨髓。自崔玉离开,王子的人便一直尾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