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示意朱三,朱三连忙取出一封密函递给楚灵儿,见她面露困惑。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忽略了,这传递方式还是陈平所定的规矩。
此信内容别处无人知晓,唯有陈平与朱三共享,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开启,如今连王太妃、王妃以及安阳郡主也在场。
他直接将密函交予楚灵儿,她或许真的尚未明白,他无奈地低头道:“公主请查阅。
这是王爷专门为你调查的,关乎楚国,以及楚太子的情报。”
这话虽不尽然全真,毕竟陈平早对楚国动向密切关注,如今经楚灵儿点拨,才找到了正确线索。
但这重要吗?
当然不,朱三清楚陈平对楚灵儿的倾慕,既然已行动,多说几句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他所言并非全无根据,无人比他更了解陈平在细节上反复斟酌了多少回。
若非顾虑楚灵儿,北镇军本会有更迅速高效的应对方案。
楚灵儿无暇他顾,满脑子只有那封密函。
是楚国的消息,还是涉及太子,为何她未能查到,陈平为何以这种方式告知她?
他甚至来不及回来,毕竟他们需要联手,即使需出兵,北镇军亦愿提供援助,如今御北城的防卫尚显不足。
除非……
楚灵儿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洞察力。
脑海里不停否定,绝不,绝不可能,或许她在某个环节误判了。
是她遗漏了什么。
万一陈平只是需要楚国的助力,或是太子主动致信,希望建立联系?
手指颤抖得厉害,几度险些撕破信纸,楚灵儿眼眶泛红,愤怒得几乎想用牙齿撕咬。
安阳郡主轻叹一声,夺过信,展开后递给了楚灵儿……
王太妃轻轻摆动手腕,压低声音对朱三说:“你也将此事详细讲明吧,此刻这已非月灵公主一人的命运所系了。
我们都是北境王府的子民,王爷的决策不可逆转,同时也与你们息息相关,你们有权知晓一切。”
王太妃的话语清晰有力,暗示着行动方案已然确定,只需众人遵行。
话虽坚决,无人表露异议,正如王太妃所说,他们既蒙王府庇护,自当承受所有风险。
他们内心竟充满喜悦,能有机会为王府效力,这岂非天赐良机?
这证明他们并非无用之人,唯有王府屹立不倒,他们这些倚仗王府的人,才能安然生存。
楚灵儿阅读书信之际,朱三简洁地概述了事态,其实众人目睹王太妃与朱三的态度,心中已有猜疑。
楚国太子不在了!
并非被伪旨逼迫自尽,更非新帝算计所致,而是为了麻痹那些叛逆将领。
他假装受伤,为求逼真,伤口确是真实,只是看上去并不致命。
谁料颠沛流离后,突闻楚国王上与皇后皆遭不幸,唯一的胞妹月灵公主也被叛将诱骗,太子顿时焦急得口吐鲜血。
随后伤势加重,再未痊愈,直至勉强见到张大将军一面,便撒手人寰。
朱三轻叹一声,低语道:“楚国太子希望张将军助其拨乱反正。
如今嫡系血脉已无人存,其他皇子亦被新帝斩尽杀绝,唯有从旁支中寻找继承者。”
这是楚国太子最后的寄托,张家军无人不知,陈平毫无保留地传达了这个讯息。
然而他并不认同。
密信末尾的便签出自陈平之手,也正是朱三此刻质询的问题:“北境王询问公主,是否愿为楚国登基为皇。”
愿不愿意呢?
楚灵儿的脑海嗡鸣不已,回想陈平离去那天,他们共饮了酒。
陈平曾戏言,她不应只是楚国的公主,因为已无人再能守护她。
那夜,她作出了抉择。
眼帘微微阖上,却没有泪水滑落,楚灵儿理解太子兄长这一命令背后的无奈,以及他对她的深情。
作为从小承载着期望的太子,走投无路时他的绝望与不甘何其深重。
唯一的洗刷耻辱之法,便是她这位妹妹登基,以女子之身承继嫡系荣光。
但太子深知这有多么艰难,尽管张大将军忠诚于他,且应允了最后的恳求。
只因人选并非楚灵儿这位女子,否则……
太子不甘,可楚灵儿又有何能耐?凭何去争取?一旦他说出这番话,所有人的眼光都将聚焦于楚灵儿身上。
不论未来楚国由谁执政,楚灵儿都将面临生死之险,所以他不敢留下只言片语。
多么悲哀……
曾经都是王国至高无上的存在,楚灵儿眨动着晶莹的眸子,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她是被命运眷顾的,难得陈平能理解她,即便此刻局势危急,仍愿助她一臂之力。
前九十九步,陈平已替她走过,楚灵儿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她立刻昂首,激昂宣告:“当然,身为楚国正统公主,我怎会轻易认输!”
这是她的决心,毋庸置疑。
朱三微微颔首,陈平的秘密信函中也提及楚灵儿必会应允,只须照计划行事。
王太妃也宽慰了几句,便不再多言,这锥心之痛,寻常言语无法抚慰。
再多的话语,又能如何?首要之事便是保全,王太妃沉默片刻,接着说道:“这些我并不精通。
但王爷已有策略,具体事宜朱三会向你解释,看看应该如何行动。”
此刻陈平仍在率领北境军团和陈家军在外奋战,正是各方警惕松懈之时。
他们偏偏选择此刻行动,加速步伐,王太妃挥挥手,关乎楚国女皇的争夺。
无论何时揭露,都将引起轩然大波,但这屋里的人并未显露惊讶。
最多短暂的震撼之后,便坦然接受,有何不可,楚灵儿具备这样的能力。
北境王亦愿鼎力相助,这还不够吗?
他们甚至觉得理所应当,之前的皇位本就属于太子,错了,那就夺回。
王太妃深深吸了口气,提起一件更重大的事,当然,楚灵儿的事并非不重要。
只是这里是北境王府,没有任何事能超越北境王的地位。
朱三手持数份供词,逐一递给每个人,内容皆相同。
有陈图生亲笔确认,加上知情者的详细描述,揭露了老北境王的离世真相,以及那次惨败的内幕。
所有人看过后都倒抽一口冷气,他们知晓北境王与朝廷之间必有一战。
却未料到会有如此深仇大恨,安阳郡主猛地抬头,复杂地望向魏十八。
心中五味杂陈,虽非老王爷亲女,但她对王府的情感同样深厚。
长久的相处让她明白,王妃与她一样,魏十八在宫廷中的处境,无论在北境王府还是整个朝廷,都不是秘密。
然而,即便魏无央对她再冷淡,血脉相连,终究难以割舍。
安阳郡主的手指紧握,她有些担忧魏十八,却无法开口。
因为对王太妃来说,这是丧夫之痛,对北境王而言,更是杀父之仇。
整个北境军团,乃至御北城,乃至大魏北方边境,都在注视着他。
究竟如何抉择,实在太艰难,安阳郡主再次叹了口气。
魏十八也在细读这些供词,比任何人都专注,她未抬眼,却能感知到投来的视线......
内心深处,冰冷的嘲笑悄然升起,瞧,这就是她的命运,从未沾染公主的荣光,却因那个人,承受着无尽的诽谤。不同于安阳郡主,她早已洞悉了些许秘辛,甚至故意泄露了王太妃的消息。即便如此,详尽的事实仍令她震撼不已。
魏无央怎能如此无情,不止伤害肉体,更摧残人心。他有无数次机会在暗中解决先镇北王,甚至有时他的影子几乎得手,却总被魏无央的部下及时制止。
他不肯让镇北王轻易逝去,否则就算陈平不在,即使镇北王府按照他的意愿消失,人们仍会偶尔提起,记住那个大魏江山被屠戮,半壁河山失守,却被镇北王以一己之力夺回的年代。
甚至……陈图生的供词中,魏无央亲口承认:“只要镇北王活着,便有改正错误的机会,但他若死去,将成为所有人崇敬的战神,无人能取而代之,就像当年的辰王一样,至今仍有人对他们忠贞不渝,为何!”
魏无央认定现任君主太过仁慈,而他,能做得更好。于是,他花费十年布局,只为对付镇北王府。
他的野心昭然若揭。既要镇北王一手打造的镇北军,因为他那时尚有清醒的认知,明白这支军队对大魏的意义。但这军权不能归镇北王所有,因此策划了那场大败。
魏无央意在玷污镇北军的名誉,随后再施恩救赎,一切计划得天衣无缝,唯独未料到陈平借此崛起。
魏十八微微勾唇,暗自庆幸魏无央的贪婪。否则,如果老镇北王十年前离世,陈平尚未成长,在京城的严密监视下,恐怕会为了王位,引来无数杀手。
魏十八沉默不语,王太妃抢先抬手示意,表面平静,心中却已惊涛骇浪。她曾怜悯魏十八,但面对这些真相,她也无法坦然面对。
王太妃未曾料到,事实的真相如此曲折,难以接受。听完朱三的禀报,秘密见过何伯后,她整夜未眠,终于能坦然面对。
但在那之前,她要宣布一件事。眼神变得冷漠,王太妃开口道:“看过陈图生的供词,你们应该猜到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