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陈平有意不去追问,此刻却不得不发问:“那十八公主的母亲,亦是姓白?”
他曾在魏十八那里听说过,在宫中的史册记载中,十八公主的母亲出身卑微,直至去世也未曾得到任何封号,因此魏十八自幼便在偏远冷宫长大,甚至不曾有过正式的名字。陈平始终困惑不已,不明白白玉京为何迟迟不曾将她接走,每次询问何伯,得到的回答总是摇头。纵然处境再艰难,白玉京怎会连一个孩子都无法带走呢?她想必深知,只要魏十八留在皇宫之中,白玉京的人早晚会出现。
魏无央对她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父女之情,或许在他看来,只要魏十八在,身边就会多一双监视的眼睛。陈平早已知晓魏无央对自己人策划布局时心狠手辣。
王铎再次点头应答:“确实,王妃与王爷伉俪情深,进宫乃是出于无奈之举,那时王妃已怀有身孕。”
陈平明白了一切:“罢了,我只问一事,你说先辰王尚有后人留存,莫非指的就是十八公主?”
王铎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十八公主正是先辰王唯一的血脉,也是辰王正统一脉唯一存活下来的后裔。事实证明,情况远比他预想的更为错综复杂。
“那么,你们有何打算?”
自从得知魏十八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关于先辰王一脉的意图,陈平并不关心,但他必须了解王铎以及黑甲军,乃至全体白玉京人的想法,因为这对于魏十八来说太过危险。
王铎紧握双拳,昂首道:“我们这些历尽生死之人,并没有太多的奢望,唯有复仇!”
随着王铎的话语倾泻而出,藏匿心中十数年的愤怒如洪流般喷涌。期间,陈平还特意让人送来清灵仙酿助其抒怀……
经过一番探寻问询,证实了这些人只求揭示当年真相,使天下的正道得以昭示人间。
至于魏十八的真实身份,让他们期盼的是能让大魏仙朝重回正宗帝脉之手,然而这个想法从未曾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
就算是对付魏无央之事,也是与陈平联手之后,这个念头才渐渐萌芽。
在此之前,他们心中所想尽是刺杀之策,并且确实已付诸实践数次,陈平所调查到的就是这些事迹。
对于白玉京的追查,何伯倒是有意让魏十八接掌白玉京,如此既能确保其自我防卫之力,也可避免白玉京群龙无首的局面。这一切他并未告知魏十八,但王铎却认为,十八公主必然对此已有揣测。
“公主从小就聪颖过人,又是在察言观色中长大,她不可能对这些好意熟视无睹。”
陈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事情你就无需担忧了,尽快将物事取回。
留在你手中并不安全,魏无央的手下一直在监视镇北王府,恐怕从何伯出现那一刻起,你们的行踪就已经暴露了。
三日后我将会巡查黑甲玄卫。”
陈平意外发现,原来昔年太祖不仅有意册立那位皇子,更留下了一道半完整的仙旨。
所谓半完整,是因为缺少三位重臣的仙篆印鉴,尽管已经有两枚被扣押在手。
至于先晨王的身份,则在当年已被彻底清洗,唯一流传下来的线索,皆藏匿于镇北王府之中。
直至陈平的祖父临终之际,才辗转将此物交付给了辰王,以防万一之需。
从王铎口中得知,此刻汇聚而来的黑甲玄卫精锐,竟多达一万骑。
陈平轻捻指节,未料魏无央的仙旨来得如此恰逢其时:“我会安排妥当,让黑甲玄卫换上陈家仙军的装备。
对外宣称他们是执行密令任务,刚从战场凯旋归来。”
陈平随手抽取一张仙符纸,即刻书写了一道请示仙旨,预备稍后由仙宫内的侍者带回。
既然陈家仙军已经正式归属他名下,就算魏无央明知黑甲玄卫有问题,又能奈何?
只需陈皮一口咬定他们是陈家仙军,那他们便是!
王铎站在一侧等候之时,余光瞥见陈平此前拆解的一个秘纹讯息,不由得眉头微皱:“世子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你识得其中之意?”对楚兵斥候自然不能展示全部,但对于王铎,陈平毫不犹豫地取出那张纸片。
这乃是自张世显派遣送火油之人身上搜出之物。
王铎接过细看良久,方才犹疑地道:“这秘纹似乎存有遗漏,如若是准确的,则意味着十日后将会有重大行动。”
“你确信此事?”陈平瞬间起身,面色忧虑。
王铎取过笔,在新的仙符纸上重新绘制,粗略一看与陈平手中的几乎毫无二致,只是当中多出一块形状如同一方小小仙印的部分:“倘若属下猜测无误的话,掌握这块仙印之人,便是十日后那个行动计划的执行者。”
张世显的大军还需二十日才能抵达,显然此计划并非指向大军攻伐之举。
原本陈平曾疑心此计划或许与火油有关,但随着齐绍逃离现场……
张世显必定已察觉此地动荡异常,还能有哪处比此处更引人注意呢?
两道隐蔽的仙阵伏击?
陈元摇头,断然否定,此人直指洼地而来,分明是以火灵液掩盖其真实目的。
“镇北大营!”
陈元面色凝重,与秦安暗通款曲的那个叛徒尚未揪出。
看来唯有冒险一试了!
王铎刚刚离去,朱三便手持数张墨迹未干的玉简,笑容满面地步入屋内。
这些皆是由侍者记录下的陈图生死士之言,陈元随手翻阅,不由得心中暗赞。
这些侍者竟个个都是慧眼识珠之辈,自己方才仅略作点拨,他们便能补充完善诸多细节。
连刘三大仙使气愤而去,围观众镇北大营将士无不怒目相向。
显然陈图生死士在御北城早已声名狼藉:“即刻着手布置,务必带上这份奏章。”
陈元特别叮嘱,令众人将局势搅得更为混沌,如此良机,绝不容魏无涯轻易抹过。
其余致予武将的秘密传音符也均交付亲信秘密携带。
待诸事安排妥当,陈元这才起身朝后院行去。
嚒嚒得悉他的打算,遂入内安抚王妃,然而内心难免忐忑。
甫至门口,便听见魏十八的声音传来,显然是闻讯特地前来。
侍女已撩起门帷,陈元低头步入其中。
“母后无需忧虑,此事实乃天大利好。”
王妃瞥了他一眼,刚才她与魏十八已然从嚒嚒那里听过两次经过。
回想起来仍旧不禁莞尔:“固然你机智过人,但皇上的意思可并非如此!”
魏十八低头恭谨以对。
王妃强忍笑意,硬生生吞下了欲言又止的话语,陈元淡然一笑,坐了下来。
“他的看法并不重要,不过还需劳烦母后一事。”
“你是说陈图生的修为身份?”
陈元尚未开口,王妃已然猜到:“当年是出于对你父王的情义,后来则是镇北大营受制于人太过严重。
如今再无需等待,明日正是我儿大婚之期,祠堂开放,正好借此机会一同解决。”
只需陈图生之名不再列于镇北大营之内,将来魏无涯便难以寻得借口。
“如此最好。”
陈元悄然伸出手,自桌下握住魏十八的手,婚礼筹备匆忙,故而成婚前不得相见的礼俗也随之取消。
谁知这最后一天,还是在王妃的授意之下,让他们得以相见。
魏十八脸颊微红,略微担忧地抬首问道:“你这般公然违抗圣旨,朝廷会如何看待此事?”
镇北大营昔日在权力顶峰时自然无所畏惧,然而现今镇北大军尚未完全掌控在陈元手中。
“无需担心!”
陈元并未多言。
反观陈图生,在踏入镇北大营之前,终是截住了欲离的康成。
“岳丈大人请留步,今日之事全是陈平设下的圈套,陛下对我其实颇有期待。
只要我能立下赫赫战功,镇北大军……”
康成冷冷瞥了陈图生一眼,止住后续言语:“你确实需立下大功。
那时若真有心,再向陛下恳请赐婚便是!”康成复杂地看着陈图生,欲言又止,毕竟陈平已经把话挑明了……
在明日人齐聚之际,他必然会在众人面前夺走其修炼者的身份。
然而,他的目光闪烁,最终还是忍住未言。
他伸出右掌,轻轻触碰左臂的布袋,内藏一方神秘的小灵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