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李培恩这套逻辑严谨的商业蓝图确实触动了鲍舒的心弦。但他深知,此事并非轻易能答应。
江右商帮虽名为商帮,实则是一个较为松散的江西商人联盟。
他们仅凭乡情纽带互相支持,并非现代意义上的商业集团。
所以,即便鲍舒心动,他也明白,这样的提议对于那些在各自领域深耕一生的老商人,甚至是他那位固执且无进取心的大哥来说,都将是一大挑战。
见鲍舒迟迟未发声,李佩恩心头也不由得掠过一丝忧虑。
就算他并非完全依赖江右商帮,来促成海运司的成立。
但在这个瞬息万变、时不我待的动荡前夕,
若有江右商帮的加入,无疑能为他赢得珍贵的时间。
鲍舒终于打破沉默,深深吸气道:
“李大人之构想,实属卓越。”
“只是其中涉及的变革繁复,江右商帮的长辈们接纳新事物恐怕不易。”
“假使李大人不嫌吉安商行微不足道,”
“我愿立刻返家,竭力说服家父。”
“一旦家父首肯,或许能在商帮中为李大人争取更多支持。”
“不论家父作何决定,鄙人亦愿调动吉安商行所有我能调动的资源,助李大人一臂之力。”
听到这承诺,李佩恩原先的忧虑有所缓解。
虽非最佳方案,但吉安商行在江南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若能争取,定会增添不少助力。
他举起已略凉的醒酒汤,言道:
“那就以汤代酒,感谢少东家的鼎力支持。”
鲍舒饮一口醒酒汤,放回桌上,说:“李大人不必对我客气,直呼我表字展宽即可。”
明代以表字相称,代表关系亲近。
鲍舒此举,意在与李佩恩拉近距离。
李佩恩淡笑,再度拱手:“那便静待展宽佳音。”
至此,二人会面的主要事务已谈妥。
之后,他们又闲聊片刻。
鲍舒起身告别,他安排的账房人员,鲍贵随后会送到李佩恩处。
离开酒楼二楼的雅间,步入街头,李佩恩心情变得轻松。
他唤来锦衣卫,让他们找回章瑞和周德福。
他迫不及待,想立刻动身前往应天府。
因章瑞和周德福早已收拾好行李,故未耽误多少时间。
二人回到剧组所在的客栈,吩咐随行的小厮带上行李,随李佩恩来到码头,登上他特意停泊的大船。
大船顶着刺骨的春风,逆长江而上,载着李佩恩一行人,驶向这个时代的繁华之都——应天府。
在应天府外的码头下船,李佩恩望着四周热闹的景象,不禁感慨万千。
如今大明朝廷因税收困难,已濒临崩溃边缘。
在这座大明的副都,依然弥漫着热闹的景象。
货船穿梭,旗帜飘扬,码头上的劳动者在催促中忙碌不止。
华服的商人和显贵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沿岸店铺外,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唯有漫步在这座号称应天府的广阔都市,李培恩才深刻理解,为何华夏仍矗立于世界的顶峰。
相较于西方国家刚刚开始海洋扩张,企图以全球为食以自肥。
千年的农耕文明积累的富饶,已使大明对海外的蛮荒之地无甚兴趣。
然而,无人预见的是,短短十几年后。
华夏文明的光芒也将随着帝国的崩溃而黯淡。
直至历经数百年苦难,才有一束微弱的火花在绝望中再度燃烧。
在锦衣卫的引领下,李培恩一行人来到城南双桥门附近的一座庭院。
这庭院是李培恩事先安排租赁的。
因时间紧迫,他不愿在此事上耗费过多银两。
因此避开城北的豪门大宅,选择城南的平民区。
虽地处平民区,但这庭院也有三层纵深,也算体面。
加之离秦淮河和皇城都只隔一面城墙,居住条件还算不错。
预计要在应天府停留许久,李培恩特意接来了秋月、秋菊和张婉儿三位女子。
有了她们,他的生活起居便有人照料。
不必像在松江县外的营地,仅靠破木床和衣物度夜。
到达庭院后,因带着家眷,还需整理房间。
章瑞和周德福便未过多打扰。
他们俩只带了两名随从,随便找家客栈也能安顿。
待屋内收拾妥当,享用过三位女子烹制的热腾饭菜。
李培恩酣然入睡,消解了连日奔波的疲倦。
接下来的几天,李培恩鲜少出门。
他派人去吉安商行设在城中的钱庄通知地址。
然后安静地在庭院等待商行的账房人员报到。
按照常理,李培恩本该出门拜访一圈。
此时的应天府仍有完整的六部朝廷,尽管他无法融入文官圈子。
但作为太监官员,应天府内不乏同僚。
其中许多人,曾是魏忠贤的党羽。
正因如此,李佩恩安分地留在家中,足不出户。
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他深知这些密探的敏锐程度。
他不愿让崇祯皇帝误以为他仍在暗中勾结魏忠贤的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