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娇娇每天在家绣半个时辰,就会起来走动着做点活计,放松放松眼睛,再接着绣。
这是她学刺绣时,许曼娘提着耳朵叮嘱每一位学徒的事情。
绣娘最重要的不是手,而是眼睛。
一个瞎子怎么绣花呢?
左娇娇平常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家里的稍重一些的活计左娇娇都会在每月后二十天让乔大山去做。因为前十来天足够让乔大山的钱输个差不多了。
他闲的没事,自然不会推拒,送货回来就钻进家里捯饬,鸡圈都要扫的干干净净。有时候收拾完家里犹嫌不够,就拎着锄头去田地里帮忙。
虽说没人让他们小两口去地里干活,不过闲暇时,乔大山也不会躲在家里偷懒,毕竟家里的地是真不少。
按大周朝律法规定,男人可分得土地二十亩,女人十亩,可自由买卖。乔天玉和三个儿子分得八十亩地,李氏、左娇娇和乔二山媳妇冯小丽分得三十亩地,乔天玉这一支家里共计有一百一十亩地。
春种粟米,秋种小麦,每亩地能收200斤左右,一年收两次,就是400斤,所以每年他们家能种出斤粮食。
如今的田地税收是五税一,也就是上交五分之一的粮食作为本年度的土地税。
这还是庆历帝上位后降了赋税,先帝在位时,赋税最高曾达三税二,当时可真真是“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
乔家每年要交8800斤粮食作为田地税,交完税还剩斤。
除此之外,还有人头税。五岁至十五岁每年交2两银子,十五岁至五十六岁每年交10两银子。
乔家每年的人头税有72两银子。
一斤小麦的价格一般是三至四文钱,官府收税自然是按最低的价钱来抵,也就是一斤三文钱。
所以,乔家交人头税需要斤粮食,还剩斤。
一人一年差不多需要吃六七百斤粮食,乔家人一年的口粮需要五千多斤,还要预留2000斤左右以防来年收成不好,这样就还剩4000斤左右。
把剩下的卖掉,差不多可以得十四两银子,再加上乔大山送货赚的钱,共十七八两,这就是乔家人一整年的花销了。
人不能只吃面,蔬菜水果可以自己种,不过盐就只能买了。这几年国家风调雨顺,官盐的价格也降下来了。
乔家一年买盐需要花一两银子左右,再加上柴、油、酱、醋、茶,还有祭祀、人情等,差不多需要七八两银子,还剩下十两银子。
除此之外,衣服被子鞋袜,锅碗瓢盆,镰锄铲犁,房顶院墙,小病小灾,一笔一笔全是钱啊!
每年还会有一些意外花销。
比如,曾祖父去世了,香烛黄纸贡品,棺材寿衣缌麻,招待亲眷吃饭......
比如,老二媳妇要生了,要买头羊备着......
比如,老三也该娶媳妇了,要盖房要做家具......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李氏一算账就心慌头晕,每年能把大山交上来的三四两银子攒住,她就谢天谢地谢祖宗十八代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李氏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稍微变个天,她就立刻提醒全家人添衣,生怕家里有人生病了,需要看病买药。晚上她也会督促大家早点上床睡觉,说是早睡早起身体好,其实是因为点灯太费钱了。
也正因此,乔天玉去揪乔大山回来的时候,她纵然心疼,但绝不会阻拦。
这个败家子,那可是二十五文钱呢,掰成两半就是五十文了!
这么一想,李氏只觉得乔天玉下手太轻。
今天晚上轮到乔天玉带着儿子们守灵,女眷孩子们则回家去睡。夜里,左娇娇让乔小平去隔壁二婶家逗妹妹玩,她则和婆婆李氏一起去给家里的男人们送被子。
左娇娇离得远远的,就看到乔大山在侃侃而谈,乔二山和乔三山围坐在他旁边,神情认真又崇敬。
左娇娇心里想着,乔大山肯定又在吹牛了!
乔大山常常去县城里送货,他又是队长,和人交接货物的事情都落在他身上,所以他也比旁人多些机会同县城的人攀谈,这也着实给了他不少谈资。
村里的人也因为他知道了不少事情,什么县令夫人因整日独守空房郁郁寡欢终撒手人寰,什么丧偶赵主簿求娶二十一岁大龄女子惨遭拒绝......
乔大山也只是听别人说个只言片语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不过他想象力丰富,描述能力又强。听他讲出来,感觉他比赵主簿的媒婆都要清楚。
乔天玉表面上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其实心里也是极愿意听的。
没有人能拒绝八卦,如果有,那一定是不够劲爆。
乔大山见左娇娇和李氏走过来,停下来招呼她们。
“铜花,娘,你们过来了。”乔大山招呼道。
乔二山和乔三山这才从八卦中缓过神来,扭过头看到娘和大嫂,连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去她们俩手中接被子。
“娘,大嫂。”乔二山喊道。
“娘,大嫂,给我们吧!”乔三山说道。
李氏把被子递给二山后,盘腿坐在灵堂前的草席上。左娇娇心里有些惦记女儿,想尽快回去,不过见婆婆坐下了,她也不好转身就走,想着同他们说几句话就回去。
“你们聊什么呢?”李氏装似随意地开口问道,她也知道自家的大儿子见多识广,一肚子新奇事,让人好奇的紧。
乔三山闻言,立刻开口抢道,“大哥说有女人当官了。”
“什么?”
“啥?”
左娇娇和李氏均是瞠目结舌。
乔天玉和乔二山乔三山刚刚也是这般震惊,如今见她们俩这样,心里平衡了不少。
“真的假的啊?女人当官?你别是听岔了吧!”李氏纵然相信自己的儿子,此刻也觉得他在吹牛了。
“女人,也能当官?”左娇娇有些怔住,喋喋的问道。
不知是问乔大山,还是在问自己,亦或是,问这个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