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川乌那日在地牢里,巧言善辩打消了元振的疑虑。
平日里,又尽心侍奉在严氏膝下,日日去华氏和元振那里请安。
他的确是个孝顺体贴、聪明上进的儿子,半分错处也没有。
年少中举,温文尔雅,家世显赫。
元川乌不过十二岁,便已经有好多世家夫人变着法儿上门相看,想要将女儿许给元川乌。
严氏的确是将元川乌当亲孙子来看待,挑孙媳妇细之又细,人品、样貌、家世、性格、才艺样样都琢磨了,还要问元川乌喜不喜欢。
“孩儿年纪还小,不急着定亲,需些时间专心于学业,好好闯一番事业。”
元川乌婉言拒绝了。
只这些在元川乌眼里,不过是讨好他,挟恩以报,让他以后对元清正姐弟好一些罢了。
元清正咬着毛笔头,笔下是一幅画得极好的江山图,山峰崎岖,重岩叠嶂。
只她画的,是辽国、赵国与燕国,三国尽于其上,都城、军事关卡,无一不明。
“倒是少见你作画。”
陈以绝看着那笔触,啧啧称奇。
元清正这个舞枪弄棒的性子,很难想象她这水墨画能画得如此气势磅礴,虚实结合。
玉竹取了许多果子来,今晚要入宫赴宴,怕宴会上元清正吃不饱,丹沙和栀子便做了许多果子,先给元清正垫垫。
“尧尧!”
卫厌箴掀起帘子进了来,目光犀利地落在元清正身旁的陈以绝身上。
卫家那堆破事,加上高成帝近日里步步紧逼,好几次派人下毒,又有人于暗处伺机刺杀于他,只碍于燕都治安森严,无法得手,因此他一直抽不出空来与元清正相处,如今她身边的位置,便有碍眼的臭虫挤上去了。
元清正早就摆明过态度,这陈以绝不过是个异性的友人,他倒是相信自家小芋魁看不上病病歪歪的男子,只是在她身边晃来晃去,说不碍眼是不可能的。
“哟,卫大少爷,稀客啊!终于记起来,你还有个娉会了?”
陈以绝吊着声音嘲讽道,就差没有笑出声把脸凑过去让卫厌箴打了。
卫厌箴也没有理他,往元清正另一边一站,扫了一眼元清正台面上的麻纸,那三国图却没有画边境,整块大陆的领土,尽数于上。
“尧尧,你何时去了辽国和赵国?怎得晓得……你不是不爱吃芝麻饼?”
卫厌箴正想问元清正怎么知道敌国的境况,突然看到元清正拿着以前从来不吃的芝麻饼往嘴里塞着。
而一旁桌子上的板栗糕,也被她吃得只剩下一块了。
卫厌箴思忖着,还不等元清正回答,他敏感地闻到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没问出口,就看吃着芝麻饼被噎住的元清正,手一扫端起一边晾着的药碗便一饮而尽。
“尧尧!你病了?”
卫厌箴急得上了手,抓住了她袖角。
元清正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汤药,皱起眉头疑惑道:“未有病痛便不能喝药?”
“……”
卫厌箴一时间被问住了。
他的小芋魁小时候病弱,这也是为什么他总带着他出去外面又跑又跳的原因,变相给她锻炼锻炼身体。
只是即使如此,还是免不了喝一些补药,药膳还好,做得味道正常些,她便能吃下去。
那些个苦药便不行了,元清正那般娇气的性格,喝一回药哭一次,跟要她命似的。
眼前的元清正,不过几日不见,就陌生得让他恐惧。
“这是我师姐给她开的补药,于她有益的,少大惊小怪。”
陈以绝将一边装着陈皮的瓷罐递了过去,元清正也自然地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
卫厌箴危机感顿时上来了,他可以忍受小芋魁身边有异性朋友,但是不能允许别人比自己更了解她,甚至于能够替代他。
“怎得今日这般匆忙?不是宫宴上便可见吗?”
元清正抬手让栀子把麻纸收了起来拿去晾着先,将剩下的芝麻饼递给他。
陈以绝嘴里叼着一块榛果酥,手里正拿着一柄短剑,上面有机关,所以他在不断摆弄调整,似乎想要检查有没有问题。
“影卫于我来说,你在南京墨那家伙面前露了自己人。”
卫厌箴还是接过了芝麻饼,身子一侧不着痕迹地将陈以绝挤开。
陈以绝翻了个白眼,也不去管他的小动作,将短剑的机关又拧紧了些,确保按下去短剑便能立刻弹出。
“无碍,我有自己的打算。”
元清正端起绿茶啜了一口,这让卫厌箴的疑惑更重了。
元清正向来底子弱,茶水寒凉,基本她都不喝绿茶的,往日里去赴宴做做样子喝几口也罢了,在自己家中不是喝红茶就是喝擂茶,喝丁点绿茶夜里便睡不着。
“找到人了?”
元清正往窗外问了一声,暗卫便出来回禀道:“主子,已经安置好了。”陈以绝终于把短剑弄好了,丢给了元清正。她手一扬接住了,戴在手上试了试,摁下机关的一瞬间短剑便弹射而出,锋利的剑气直接把元清正鬓边的碎发带了下来。
“尧尧,你们要去做什么?”
卫厌箴拧眉,几乎想直接拔剑砍了一旁碍眼的陈以绝。
元清正让下人都出去,扫了一眼没眼色还在屋子里杵着的陈以绝。
陈以绝哼了一声,到底是抬腿出去了。
四下无人了,元清正才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手肘撑在连云锦的隐囊上支着头看卫厌箴,唇角一勾,笑得百花失色。
“南京墨的才华不下于宋川乌,甚至在他之上。
只因为朝中无人助他,加上世家联手打压周家,他若成了周家的上门女婿,必将成为一大助力,才为人忌惮。
如今南京墨被周家赶出了燕都,世人皆知,算是结了梁子,便是好办多了。”
“尧尧,你为何去管这小子的事,为了周婉婉?”
卫厌箴看着元清正温婉谦和的面庞,眉目间的狡黠已经渐渐被她藏了起来,看起来极是好拿捏。
元清正将旁边贵妃榻上的老虎布偶抱在了怀里,这是给元廉明玩的,一模一样的布老虎整个镇北将军府每个院子里都有,就是怕他想要玩一时之间找不到就哭。
“阿箴,你该知道,平西将军府和镇北将军府各占着西疆和北疆的兵权,西疆二十万,北疆二十五万。先帝早就预料到,姜太后和王氏必将成为新帝的阻碍,才给了我们两家兵权,又不曾想到我们会结为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