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yyyyyy!”
一阵扭曲而癫狂的叫声炸响。
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我的叫声嘈杂且纷乱,就好像现场有无数个我,在进行着一场各顾各的大合唱。
一个个肉瘤般的圆球从不成人形的血肉躯体中钻出,那是一个个无眼无鼻无耳的头颅。
几十上百根短而粗的脖子顶起同样数量的头颅,脖颈里的声带发出含混的、呜咽般的嗡鸣。
肉瘤头颅上横七竖八地撕开一个个的血口,血口里是参差不齐的森白牙齿。
转瞬之间,魔头破烂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完全由头颅构成的、混沌的血团肉块!
“身体,已不必要了。”
“现在我有无穷无尽的头颅,你分得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吗?”
“砸不烂,杀不完,石狗面也对我无能为力!”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我发出颤抖的呼喊,而这呼喊声还在不断叠加。
只因那些被脖颈和血管连接到一起的百头怪,并未停止增殖。
完全放弃了肉体强度的我,疯狂爆发出全部的生命力,只为了分裂出无数的畸形头颅。
这些没有眼耳鼻、只有一张畸形血口的鲜红脑袋,已经丝毫看不出原本的妖艳妩媚,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恶心和丑陋。
就像一坨恶臭的大便成了精,要让世界都为它疯狂呕吐。
“如果你没有变成这副样子……”
“你本该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林染忍着手臂的灼烧,似是带有怜悯般感叹道。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从来都是最美的……”
“杀了你!只要杀了你,就没人见过我这副模样!”
千头女怪发出撕心裂肺的鬼叫,无数浮肿的血头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几乎顶到了大厅十米高的屋顶。
到达最后的时刻了。
拼尽全力……扑灭这头女魔最后的挣扎吧。
不同于表面上的癫狂,我心里已经在为林染加油了。
千万别因为那一点小伤和疲惫,就力竭倒地、再起不能啊。
“你的秘密不至于此吧。”
“能把碎裂的身体全部捡回来,还能剔除身上的磷伤烂肉……有做这些事的时间,你完全可以直接杀死我,至少废了我,然后在安全的环境下剔肉疗伤。”
“但你却没有那样做,你发动‘时停’期间,哪怕是在剔掉烂肉之后都没有对我动手,反而移动到远处拼合身体。”
林染依旧保持着冷静,她说话的声音也依旧不大,甚至还因为自身的虚弱更加低沉了。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话语,却胜过了女魔千百颗头颅的叫嚷,反而一点点地让女魔的声音熄灭了。
“所以说,你的替身能力也许根本就不是暂停时间——”
“结合你感知周遭的能力来看,恐怕你真正的能力是对周围的空间进行掌控吧?”
“而且你的空间掌控也不够强,既会因为完整的地形被破坏而失去绝对感知,也无法发动空间绞杀和切割,只能利用空间闪烁达成瞬间移动。”
“真是好心机,好胆识!你居然用这个能力,伪装了那么久的‘时间暂停’,还打下来偌大基业——若非道不同不相为谋,我都要敬你是一位天生的帝王了。”
见千头女魔哑口无言,林染终是说出了那个最惊人的真相。
虽然她其实也算是猜错了,但这个答案已经无限接近真相。
我的能力,比她想象中的更弱。
不仅是地形被破坏后能力会失效,而且在没有台阶的地方,我的能力一样无法动用。
但现在我的主要目的,依然还是制造石狗面。
血山般的头颅聚合体无言地增大,似乎是已经放弃了任何交流——
被识破最根源的秘密之后,彻底冷静下来、杀意达到顶峰了。
林染和“神彩”严阵以待,她调度起十二分的精神蓄势待发,等待着和魔头的最后一次交锋。
我们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两个西部快枪手,将要比试拔枪开枪的速度。
千头的魔王毫无征兆地停止了增殖,无数的怪头犹如山崩海啸般倾轧而下。
而林染更是早有准备,“神彩”顿时光芒万丈,“嘭”的一声化作烟花般绚丽的七彩云雨,瞬间洒满了整个大厅。
轰——
巨大的崩塌淹没了一切。
房屋倒塌了。
只因“神彩”最后的绚丽迸发,将整个一层大厅屋子的墙壁、棚顶全部化为了石狗面,失去承重的楼房自然崩塌。
无数的丑恶头颅被碾碎,更有无数的头颅被海量的石狗面淹没。
仅剩头颅,意味着面具可以从脑袋360°的任意一个方位扣上去。
而单个头颅一旦被这个份量的石狗面,被不可计数的石狗面包围,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绝杀!
林染拼着房屋崩塌、连同自己一起砸死,也要把我这个恶魔埋葬!
就像上天都在帮助林染一样,她在最后的关头躲进了前台柜台后的角落。
几级连在一起的台阶正好卡在两边墙壁上,形成了一个恰好能将林染护住的三角区域。
这让她得以拼着最后的倔强,在崩坏的烟尘中唱响终焉的犬吠。
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看到林染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满眼释然。
也许在她看来,我这个邪恶的女魔头已经被无以计数的石狗面包围,真正的头颅也和其他头颅一样受到了无差别攻击,在无法逃脱的命运中走向了灭亡。
但,怎么可能呢。
高大的酒楼并未像林染想象的那样完全崩塌。
实际上塌下来的只有一层的屋顶而已,更多的东西都是我为了营造氛围,操控二层的楼梯砸下来的。
包括救了林染的那块三角落石。
尽管林染的设想是破坏承重,但我却可以靠着对楼梯领域的掌控抢先一步剥离墙体,让“神彩”的造物能力只能波及墙面,不会损毁整个墙体。
金色的大手搬开石块,“视界”身着金甲的身影即便有着裂痕,依然能够带给人庞大的压迫感。
看见“视界”的刹那,林染愣住了。
她连呼吸都为之停顿,仿佛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眼里只剩下震撼和迷茫。
“精彩的表演,完美的推理。我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人能识破我的谎言。”
“只可惜你有一点猜错了:我并非不能完全主宰空间,而是刻意示弱,企图借你之手,创造取之不尽的石狗面。”
婉转动听的声音取代了千头女魔含混的哀鸣,真正的魔神此时才正式现身。
一颗连着子宫的大脑下面伸出无数触手般的血管,疯狂回收着被砸烂的血色怪头。
筋骨肌肉和皮肤同步生长,那具梦魇般的完美女体顷刻重现在人间,白嫩的玉足轻移莲步,竟不沾染一丝尘埃。
林染不知道我能操控整个酒楼的空间,所以她自然也想不到,在我身体被击碎的时候,那些拼合起来的碎块根本不是我本人的全部。
在那一次最后的瞬移中,我除了剥下燃烧的焦黑组织、聚合剩余血肉之外,还把自己的大脑连同子宫一起,挪移到了酒楼的顶层。
剩下的那具丑陋躯体,演化出百千魔头的肉山巨怪,只不过是受到本能驱使而不断增殖的无意识残躯。
就连她们的嚎叫,都是我用控制楼梯的能力,通过对其声带部分手动微操,进而发出的声音。
所以那些怪叫才会如此扭曲瘆人。
在林染眼中,我和她都已是山穷水尽,正在进行最后的决战和博弈。
而对我来说,我只需要物尽其用,把自己的肉身拿出一部分演戏,诱导林染制造出海量石狗面即可。
“还真是令人……愉悦啊。”
“林老师,我应该永远不会忘记你吧。”
“你已经让我使出全力了,倒是不必感到抱歉。”
我打了个响指,操控楼梯的强大能力顿时将林染身边的杂物、灰尘一扫而空。
话音落下,我没有用居高临下的态度透过沟壑俯瞰她,而是屈膝蹲下,而后坐在了老人身旁,和她一起倚靠着身后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