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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不是错觉,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小小的身躯泡在冰冷河水中,体温降低,他的意识很快失去。

不知过了多久,欢喜在昏昏沉沉中忽然感觉有一股暖流进入身体,将身体的寒意驱散,他的脑袋不再昏沉,意识逐渐恢复。

欢喜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眼前仍旧是那连天的雨幕,雨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剧烈了,他的耳边哗啦啦的雨声作响。

“我的竹篓!”欢喜看着雨幕,双眼短暂地陷入迷茫之中,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惊呼一声,焦急地四下寻找。

侧头一看,竹篓完好无损地放在身旁。

他立刻凑上去朝竹篓里面打量,里面有几条成年人手指粗细的鱼儿,还有两只小虾。

“还好还好,它们都在。”欢喜雨水横流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

忽然间,他的身形一顿,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雨水尽管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的眼角余光还是看见了一双脚,就站在竹篓的旁边,这个距离,那双脚的主人必定正在望着自己。

刚才竟然没有丝毫的发现?

欢喜心里惊讶,他缓缓地抬起头,转头朝那双脚的主人望去。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穿着一身宽大黑袍,此刻全身也被雨水浸湿,一头长到臀部的黑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头上和肩膀上。

不过,这青年双眼却是平静到不像话,在他眼中,这倾天的雨幕好似不存在般,而在那双平静的眼神中,欢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叔叔……刚才是您救了我吗?”欢喜不知为何,有些害怕这个男人,他紧紧抱着竹篓,脚步缓慢后退,眼睛一直盯着对方。

“带我去找你的父母,我有事想问问他们。”薛空轻轻蹲下身子,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声音极为平淡地传出。

“我没有父母亲。”欢喜眨了眨眼睛,说,“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外出打猎死了,后来母亲伤心过度,感染风寒,病重也死了。”

“是个孤儿。”薛空缓缓起身。

欢喜常年一个人生活,要靠自己养活自己,胆子本就比平溪村的同龄人要大,此刻见薛空对自己没有恶意,对这位救命恩人,欢喜壮着胆子问道:“叔叔你忘了回家的路吗?”

薛空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朝着平溪村的方向走去。

之前他看见这男孩即将溺死在河里,想着救下他后,正好向他父母亲问问半云寺的位置,否则的话,这规模不大的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会让人产生强烈的戒备。

然而,他却是没想到,这欢喜竟是个孤儿。

欢喜见薛空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自顾自走了,他有些不高兴:“好奇怪的人,他怎么不理人……咦,我好像没有见过他,他是从哪里来的?”

欢喜想了想,收拾收拾竹篓,将那个比他还大的竹篓艰难绑在肩上,用小小的身躯背起,然后朝薛空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欢喜眼睛露出明亮的笑意,惊讶道:“我刚才泡在水里差点死了,现在却感到精力充沛,力气竟比落水前还要充足。”

“真是奇怪。”

薛空脚步看似缓慢,实则飞快,没多久就来到平溪村,一眼望去,此地村庄屋舍有序,分列道路两旁,每间屋舍都被篱笆隔绝。

此刻这些屋舍个个房门紧闭,不见人影。

薛空正打算随意找一间,上去敲门问问半云寺的位置,身后欢喜跑上来,一把抹掉脸上雨水,喊道:“雨季时候平溪村的房门都是不打开的。”

“就算你去敲门也没有人会开。”

“现在雨太大了,没有地方给你躲雨,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家去。”欢喜高喊着说。

他本可以不理会在他眼中没有礼貌的薛空,不过,欢喜到底还是念着薛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站在雨中劝说,任由冰冷的雨水浸润全身。

薛空想了想,最终还是打算暂时去欢喜家待一会儿。

北部地域广阔,薛空找了许久,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处人家,半云寺的位置他不确定这些久居深山的人是否知道,不过问一问,无伤大雅。

欢喜的家是这个村落中唯一一个没有篱笆的屋舍,且大小是其他屋舍的三分之一,简陋破败,只用杂草和碎石简单地堆砌而成。

薛空跟着欢喜进入屋里时,屋顶还在漏水。

“我经常听大家说起外面的故事,你家在哪,说不定我会知道方向。”欢喜放下竹篓,将里面少得可怜的鱼虾取出,放进有缺口的破碗里。

薛空说道:“半云寺。”

“半云寺……”欢喜摇了摇头,“我没有听人聊起过,听名字好像是和尚或者道士的家,你看起来哪个都不像欸。”

“我有一位朋友在那里修行,曾经与他有这个约定,我是来赴约的。”薛空微微一笑。

“好吧。”欢喜点头,“等雨停了大家就会出来,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他们,其他人可能会知道。”

欢喜脱下湿漉漉的破旧上衣,从屋子角落拿出一个铜壶,在这铜壶下放了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干柴,拿出一对打火石,怦怦地就开始敲击起来。

这个村子显然十分落后,依然在使用如此原始的生火方式。

许是因为空气潮湿,那些干柴不易燃烧,欢喜打出几下火花,干柴都没有烧起来,急得欢喜抓耳挠腮,颇为滑稽。

薛空静静望着,哑然失笑,在欢喜没注意到的时候对着那干柴轻轻一指,噗的一声,干柴顿时燃烧起来,火势旺盛。

欢喜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转头对薛空道:“你再多等一会儿,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他端起铜壶,跑出屋外。

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铜壶里已经装了许多雨水。

欢喜将铜壶放在那大火上,雨水被烧得冒出一个个气泡,他端起破碗,又一次跑出屋外,将碗里的鱼虾都处理干净。

薛空安安静静地看着欢喜来回忙碌,他的双眼平静,内心更是无比宁静。

这种宁静,并非情绪上的稳定。

而是内心的平和。

就好似忘却了过去种种修行,融入到了眼下这生存环境中,再一次成为凡人,那种与世无争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