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璋此时已经勒住马缰绳,不待他发号施令,前队已经转成盾型阵,与后队的燕尾型衔接,将秦含璋保护在阵型中心。
秦含璋听一下箭矢的密集程度,双眸在夜色里隐隐闪过杀气。
“秦九,前队改成矢型,后队不变,务以最快速度穿过这段山谷,给秦三发信号,让他去将这些杂草拔了,留一活口即可。”
“是,侯爷!”秦九领命吹出哨音,黑暗中人影浮动,很快变换队形,继续风驰电掣地向前飞奔,时而有箭矢被击落的噼啪之声,和偶尔的闷哼。
山道越发狭窄,前面就是云鹤山山谷,一道宽大的木门挡在谷口,谷内的人依靠天险据守,就是在此战山为王了。
秦九命令队伍停下,秦含璋这时勒住马,默不作声地等候,直到山谷内一支带着呼哨的火箭飞上天空,他才抽出剑朝着前方一指:
“传我号令,奉旨剿匪,若有抵抗杀无赦!”
“杀!”呐喊声响彻山谷,火把燃起,火光下训练有素的队伍,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势不可挡……
“啊……”苏浅浅从梦中惊醒,忽地坐起来,苏木急忙进来掀开帐子,担心地问她怎么了。
“没事……做了恶梦……”苏浅浅摆摆手,看看外面只有一丝微光,天还未大亮。
苏木端来一盏温茶,苏浅浅喝了一口,苏木又给她擦了汗:“夫人,你已经几个月不曾做恶梦了,怎么今晚又……”
苏木说到这停下来。
之前苏浅浅做恶梦,都是在那件事之前,她患得患失如履薄冰,总是担心做不好事被嫌弃,夜里又会梦见张氏对秦家人说她如何克双亲,如何生而不祥,嘲笑她就算离开苏府也不会过上好日子,每个人都在笑她指点她……
自从那日苏浅浅被她救下醒过来,整个人都变了,而且奇怪的是还能听见她的心声。
这是一个活泼开朗,永远不会气馁的苏浅浅,一个恩怨分明有仇就报不隔夜的苏浅浅,一个明明很善良却偏偏喜欢装出冷酷样子的苏浅浅。
聪慧狡黠不拘小节,从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烦恼羁绊,她好像什么都不怕,勇往直前,而且再没有做过恶梦。
可是今晚她却被惊醒,难道……
苏木有些担心地观察苏浅浅的表情,她有些担心那个战战兢兢不可终日的夫人,又回来了。
“无妨,许是这两日事情多了一些,便进了梦里,你去歇着吧,莫要担心。”
苏浅浅摆手让苏木出去,苏木悄悄松口气,这说话的口气便不是从前夫人的样子,倒像是在苏府,姜夫人在世时姑娘的样子。
给苏浅浅盖好被放下帐子,苏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苏浅浅缓缓睁开眼睛,梦境里的画面又慢慢浮现,秦含璋浑身是血,用那双冷淡而疏离的眸子,静静地凝视她,身形渐渐模糊。
她大声喊他的名字,告诉他不可以失约,她还在等着他回来,那双眼睛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一瞬间又有了光彩,身形也慢慢凝实。
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难道是秦含璋……遇到了危险?可是她为什么会感应到?
苏浅浅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梦而已,翻身继续睡……
天光大亮,雪已经停了,苏浅浅换了一身男装,先去大理寺走了一趟,同庄大人在他的公署里谈了许久。
出来后她便去了安民茶楼,平郡王早已经等在那里,看见苏浅浅上下打量一番,示意她坐下,才悠然问道:“侯夫人已经向你说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何要给我银子?”
“平郡王要银子,那就是因为缺钱,理由还重要么?虽然在下没什么钱,但是平郡王穷成这样,都想出去抢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苏浅浅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案上,朝平郡王推过去。
那边坐着的陶长史缓缓垂下头喝茶……
“苏大人何必这样冷嘲热讽,拿你一点银子就像割你的肉一般,难道我救你半条命,还不值得这一万两?”
平郡王把银票拿过去,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捻开了,像扇子一样扇了两下,挑眉问苏浅浅。
“半条命?在下一条命都不值一万两。”苏浅浅瞪大眼睛竖起一根食指。
【老子的命无价之宝,谁给你的权利替我定得这么潦草,一万两救我半条命,剩下半条我还得自力更生呗,你懂不懂生命是一加一等于N,一减N等于完犊子?】
苏浅浅在心里吐槽,脸上还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陶长史放下茶盏,用那只独臂的手掩住唇,不知是不是咳嗽,微微有些颤抖……
“罢了,所以说我已经很公道,这个价钱你是赚了。”平郡王把银票交给陶长史。
“行,既然你收了银子,作为半条命的雇主,我是不是可以问一下,是什么人要索我的命,为何要我这不值钱的小命?平郡王又是如何知道的?”
苏浅浅抓起盘子里的瓜子,一边嗑一边问。
平郡王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小脑袋瓜,一双小鹿眼水汪汪的,眼眸像是浸在水银中两颗黑曜石,乌溜溜转动无辜又单纯。
“苏潜,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你便会死,你要如何选?”平郡王沉声问道。
陶长史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垂眸看着自己仅剩的手臂。
“那便死好了,还能如何选?”苏浅浅一摊手,无所谓地说道。
“你宁可死,也不愿为我所用?”平郡王一字一句问道,声音低沉毫无情绪。
“怎么是我宁可死?难道不是只要为你所用,我便逃不过一死?
我的姐夫会放过我,还是圣上会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何必留个骂名再死,难道还要选个臭名昭着的死法,我又不是你们的太子殿下!”
苏浅浅耸耸肩,继续嗑她的瓜子。
“你怎么知道……”平郡王有些惊讶,太子的怪癖绝对是秘密,就算在大梁,知道的人也不会超过五个,他是其中一个。
“平郡王如果不想说,那就算了,我可能暂时要离开西京几日,平郡王想清楚了,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那样的话我自己的事,就会自己解决。”
苏浅浅把瓜子扔回盘子里,挑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