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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太夫人和杜氏皆是神情严肃,她们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件事,九年前发现越来越多的异常,也让她们那一点希冀越来越渺茫。

她们秦家竟然可能真的被辜负,被陷害,用最狠毒残酷的方式。

“浅浅,你想用谁尽管吩咐,你是咱们武宁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一家子事无巨细都交托于你,不必征得我们同意。”

秦太夫人沉声说道,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无论将来如何,都是秦家的宿命,浅浅为我武宁侯府已是竭尽所能,若果真武宁侯府身陷险境,莫要顾虑其他,这本不是你的责任,你要抓住一切机会逃生。”

苏浅浅一愣,难道秦太夫人已经发觉秦家的危险?

可是此时正是秦家炙手可热之时,秦含璋才刚刚凯旋还朝半年多,就算遇到了一点麻烦,也并未对武宁侯府构成威胁,秦太夫人为何说出这种话?

“祖母,我……”苏浅浅没办法说出口,她会和武宁侯府同气连枝那样的话,她确实一直在想办法独自逃生。

只不过因为与侯府捆绑在一起,她才会竭尽全力不使这艘大船迅速沉下去,整日敲敲打打缝缝补补。

若是秦含璋有办法让皇帝赐他们和离,她大概早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了。

可是秦含璋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她的命,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换她平安,有一天真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她能做到。

“祖母,我怎么能那样做呢?我们是一家人,除非侯爷休了我。”

苏浅浅借着一个玩笑,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好,你想用谁去……”

“我!”

“我!”

“我!”

苏浅浅呆呆地看着房门处挤进来的两位老夫人,还有杜氏也挺胸站在她的面前。

“你们两个……”秦太夫人惊讶地指着二老夫人和三老夫人。

“母亲,儿媳可不是要来偷听,是三弟妹要在这边消食,儿媳担心她又去翻那些桌椅,便跟在旁边……”

二老夫人指着三老夫人解释。

“二嫂,我什么时候翻……呜呜……”

三老夫人的嘴被二老夫人捂住了:“别说话,听娘吩咐!”

“还没有用膳,消的哪门子食?”秦太夫人无情地揭穿了二老夫人的谎言。

苏浅浅哭笑不得,不过想想这两位老夫人虽然鲁莽一些,却并非爱多嘴的,又是女眷也让陶焕和冯双义不那么警惕。

她本来只想带一人去的,可是谁都不肯相让,看看马上就到用膳时间,秦家人也该到膳厅了,便只好答应三人同去。

用过饭后,三位老夫人都说有些疲倦,各自先回房去准备,晚辈们虽然奇怪,也没多说什么,便都回了院子。

戌时正,距离秦含璋书房最近的院墙,有一道黑影翻墙而入,接到命令的守卫没有任何动作。

秦十六走过去带着他进了秦含璋书房的院子,后院一处厢房里亮着灯,秦十六比手让他进去。

陶焕坦然地走进去,转过门廊进了堂屋,只见房中四角都点了烛台,房中的人见他进来,都抬头望过来。

三位老夫人陶焕自然都认识,这一次他认真恭敬地行礼,再抬头时便凝神注视着那位花白头发,满脸伤疤容貌尽毁的老人。

“你是……冯、双、义?”

陶焕完全没有信心,他记忆中的冯双义是一个憨厚腼腆的青年人,虽说算不得多么英俊,但是能做侯爷亲随的,容貌总要说得过去,还要机灵稳重家世清白。

可是眼前的老人与那个冯双义完全对不上,就算过去九年,他也不过三十出头,怎么会是这样佝偻着背,一头白发满脸褶皱的老人?

但这老人听见那三个字,呆滞的目光忽然震动了一下,抬起头循着声音看过去,眼神渐渐凝实,身子发抖站起身,跛着腿向前迈了两步。

“你……你是……”他声音沙哑颤抖,控制不住地身子摇晃。

陶焕上前两步扶住他:“冯兄弟,你怎么会……”

“我是……冯……双……义,我是冯双义,我不是马复仁,我是双马冯,呜呜……”

冯双义语无伦次地叨念着,痛哭失声。

房里的人没有劝阻,任他发泄出来,待他平稳了心绪,再抬头时目光清明灵活了许多。

“袁统领,那夜你带领斥候军探查敌情,为何到了子时还未回归?侯爷他夜不能寐,在帐中不停地踱步,不断派出亲兵到谷口接应!”

“你是说,侯爷一直在等我的消息做决策?可是那夜我们深入须弥山探查敌情,返回时却屡屡遇到截击,就像进去时畅通无阻,出来时被装进了一只口袋……”

陶焕蹙眉声音沉重。

“侯爷是在丑时后下令全军紧急整装,除了留下驻守护卫军营和粮草,其余的将士全部出兵,这道军令下达前,那两位传令使再次进了侯爷营帐。”

冯双义努力拨开尘封的记忆,这些年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就是那一日。

“两位传令使?你可知是何人?或是可还能记得容貌?”

陶焕急忙问。

三位老夫人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说话时总是看向另一位传令使,可是那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冷,风帽从未摘下来,而且时不时咳嗽两声。

那身材高大的人被称作周校尉,头戴风貌的人这样称呼他,身材高大的人在我进去送茶点时,他伸出手来接,右手虎口处有一片青色的胎记样的痕迹,至于那戴风帽的根本不曾见到容貌……”

旁边的暖阁里传来沙沙的落笔声,秦含珏亦是神情凝重,一字不差记录着冯双义说的话。

“那么第二日他们是何时离开的军营,又是谁在此期间代管军中事务?”

陶焕急切地追问。

冯双义缓慢地摇头:“我不知道!”

“送走侯爷,我那位同乡腹痛,我便替同乡站岗,他不敢回自己的营帐,担心被上官斥责,我便让他去我的营帐里蒙上头安睡,这样旁人便不知是他。

结果在我返回营帐时,我那同乡正满身是血被抬出来,还有帐中其他几人无一幸免,我发觉不对便赶紧藏起来,仗着熟悉军营地形,逃了出去。”

冯双义回忆起那时,脸上皆是惶恐不安:“好多人都被杀了,一路上我扮做乞丐,看见好多秦家亲军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