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芝岛,长溪谷。
黄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整个长溪谷全部在他的神识笼罩范围之内。
放开神识,黄天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长溪谷中一片荒凉,到处是被烧焦过的痕迹,从这些痕迹来看,至少也有两年了。
一丝杀机从他眼中射出,但瞬间隐去。
黄天闭上眼睛,神识全部展开。
在距离长溪谷大约三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小镇,小镇不大,只有千余户。
小镇里也有修士,不过大都不入流,只有一个三流高手,而且年龄也不小了。
阎路今年刚好百岁,以前曾给一个家族当过护卫,后来老了便隐居于此,过着普通人一般的生活。
灵晶灯下,阎路正拿着一本书阅读,忽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谁?!”
阎路霍然一惊,连忙四下查看,然而房间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那道声音再次传来。
“不用找了,回答我的问题!”
阎路脸色苍白,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当下立刻躬身答道:“回前辈,晚辈在这里住了二十余载,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你可知长溪谷近些年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成为一片废墟?”
“长溪谷?”阎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回答道:“回前辈,据晚辈所知,两年前曾有修士在那里争斗,长溪谷由此才会变为废墟。”
“争斗的双方是何人?”
阎路不敢隐瞒,立刻说道:“是城主府与夏盟的人。”
等了片刻,却没有声音传来,阎路小声问道:“前辈?”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阎路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长溪谷外,黄天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这里是归河城,而归河城的城主府属于夜家的势力。
黄天双拳一握,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地面立刻一颤。
“夜易白!”
不过瞬间,他就松开了手,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方是他的朋友,另一方是他的父亲,他能怎么做?
杀上夜家,找父亲报仇?
黄天静立了许久,一直到霞光初现,这才苦笑一声,转身颓然离去。
念芙岛,夜家。
白衣白发的夜易白独坐院中,赤金色的霞光洒在他身上,给他的白衣镀上了一层光华。
他抬起头,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两道皱纹。
“二十年了,芙芊,为何这二十年里你从未托梦于我?”
夜易白喃喃自语,忽然自嘲的一笑。
“是了,因为这二十年,我一直未能入睡……”
说到这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摊开捂在嘴边的手,却是一片殷红。
夜易白毫不在意,脸上反而带上一抹笑容。而且这笑容里,充满了温情与向往。
“还有三年,到时候我就可以去找你了。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归宿,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咳咳……”
黄天站在檐角,看着院中那道孤独的身影,神色复杂难明。
以他如今的修为,一眼就能看出,院中之人,是真正的修仙者,只是最多还有三年的寿命。
这明显是寿元耗尽之象,但他知道,以夜易白的年龄,不可能只有这点寿命。
他必然是动用了某种秘术!
也许,他金丹期的修为,就是用寿命换来的……
黄天本来有无数问题要问,有无数事情要指责,然而,当看到院中之人的一刹那,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还有三年好活,再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情况与徐柔不同,徐柔是元灵紊乱,失去了维持生命的能力。而他,却是元灵溃散。
除非黄天能够掌控生死之力,开辟生死之窍,否则他也是无能为力。
然而生死之窍为修灵者第六灵窍,那是相当于修仙者合体期的存在,拥有漫长的寿元。他能在三年之内凝炼三窍,却没有自信在有生之年开辟第六窍。
魔界有多少天资卓绝之辈,又有几人能够开辟第六窍。
他们九成死在了天劫之下,即便侥幸度过天劫,又有九成卡在四窍化灵期,九成卡在炼灵期,九成卡在了大圆满……
四窍之后一步一登天,他三窍便已登天,距离六窍他差了整整十步。
黄天望着天上的霞光,脸上有些茫然。
就在此时,院中的夜易白发出一声叹息。
“你还是不肯现身吗?”
黄天低头,深深看了那道背影一眼,却是漠然未应。
“这里的一切早已刻入我心,就算你隐藏的再好,也逃不过我的感知。下来吧,你难道不想看看你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夜易白缓缓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看向檐角,而是负手走向一侧的厢房。
黄天眸光微垂,身子一闪,已经来到了夜易白身后。
厢房四周布有一道禁制,不过并不难破解,只是用来隔绝灰尘。
夜易白眼中闪过一抹追忆,挥了挥手,将禁制打开。
推开厢房的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里是你娘居住的地方,本来应该住正楼的,但是你娘喜欢这里,所以也就随她了。”
夜易白解释道,手在一张桌几上摩挲着,温柔中带着一丝小心,似乎害怕会弄坏这张桌子。
黄天打量着四周,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浓浓的归属感。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让他阴郁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不过却给人一种极为温馨的感觉。
粉色的软榻,软色的家具,不像是妇人住的,倒像是少女的闺房。
房间中有一股淡雅的清香,很淡,但黄天还是能隐约捕捉到。
拿起一面镜子,黄天的眼神渐渐朦胧起来。
这面镜子不大,样式却极为特别,绝对不是现世和灵域的东西。
夜易白回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你娘随身带来的,整个房间只此一件。”
黄天没有作声,手指在镜面轻轻抚摸,动作比夜易白还要小心。
夜易白没有打扰,直到此时,他这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青年。
黄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时不时的露出一丝微笑。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厢房外风吹过树叶响起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黄天这才敛去脸上的神色,轻轻放了下来。
夜易白也收回目光,手一翻,一个长长的木盒被他握在手中。
看到这东西,饶是黄天再如何镇定,也不由得一阵激动。
“这是你娘的画像,是当年成亲前,我为她所画。”
黄天的手有些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平复下来。
接过木盒,却没有打开。他抬起头,看着夜易白,声音有些沙哑。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夜易白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便向房门走去。
刚走到门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黯然道:“当年你母亲神识探查,发现腹中孕有一子一女,欣喜之余曾言:‘我刹血芙芊的儿女自当不凡,将来必当傲视苍穹!’。她让我将你们取名苍穹。虽然只是笑言,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满足她的遗愿。”
说完,他迈步走出了房间。
黄天看着手中木盒,低声喃喃道:“傲视苍穹吗?”
渐渐地,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坚毅之色。